第二十四章 皇位与江山，作何选择？
“后生实在不明白。”
朱由检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席守明眼前蒙着一层的雾，作为清苦的修行之人，他联想到如今的魏阉之流，再又想到刚刚朱由检漏说的一个“朕”字，心中不由得狐疑起来。
但又一细想，自己刚刚说了多少大明的坏话，若面前此人真是崇祯皇帝，那自己纵然就是有一万个脑袋，怕是都不够对方砍的。
再说，自己身患绝症，一条贱命垂垂老矣，崇祯皇上要真听见自己的话，也压根用不着砍自己多少刀，一刀就够了，省事儿。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贫道就告诉你。”“大明实亡于万历。”
“因为张居正，张阁老的改革之策是正确无误的，若能加以改良“一条鞭法”并一直持续下去，士林风骨便有待恢复，朝廷风气，以及国库税收等问题都能得到徐徐得到解决。”
“可惜，被万历皇帝给毁了。”
“三大征不仅仅败光了张阁老留下的遗产，更掏空了国库，再加上萨尔浒南北军的情绪没得到抚慰，留下了一个天大的烂摊子给儿孙们替他收拾。”
“后金满人同样也是在万历时期的萨尔浒一战中崛起，此后便一度成为了插在大明家门口的一根钉子，时刻发痛，牵制京师，使得全国上下本就薄弱的税收不能移作他用。”
“而东北的辽东将门集团早已是拥兵自重，仗着南军在浑河之战中尽失后，抓着国家无兵可用的缺陷，催粮要饷，无所不用其极。”“若给之，则守城，若不给，则兵变，要造反。”
“女真之祸越想灭，便越是灭不了，因为女真要江山，辽东将士们要发财，没了战事，他们哪来的油水可捞？”
“可当今的崇祯皇上不明白哪，被一干大臣们蒙在鼓里。”
“甚至大臣们也都被蒙在鼓里，还傻傻的出谋划策，想要另寻一个机会痛击后金八旗军呢。”
朱由检差点气晕过去。
“先生，先生……只管继续说下去。”
他指了指眼前的席守明。
后者点了点头，又道：“这女真掠夺大明，是为了粮食物资，辽东将门固守城池，则是为了自己发财，两者之间有了默契，彼此打着配合要粮要饷，反倒是朝廷里边儿的大臣们，成了替罪羔羊。”
“银两都被那些将士们层层盘剥去了。”
“这样的军队，能守守城就不错了，还妄想他们有多少战斗力去主动进攻八旗军，简直就是在瞎折腾。”
“再看这中原，西北出现大规模的灾荒，田地收成尽失，大量流民在各个行省里头窜来窜去，越来越多的人吃不饱饭，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会有义士举旗起事……”
“那么中原流寇需剿，东北女真需防，辽东巨额军饷也得付，朝廷两线作战，两面受敌，两面都要动兵，两处都要花银子，哪来的银两？”
“大臣们誓死守卫乡绅，以及世家大族的利益，那崇祯皇帝还能向谁收税？”
“百姓？”
“天灾人祸，现在正处于乱世之中。”
“抛开重灾区不顾，单单就看富饶的江南一代，这些年的粮食产能，也断然比历朝历代记载的要少的多。”
“可大明百姓数量如今却俨然有百万之巨，寻常日子，百姓恐是能够勉强自给自足，可现今灾区田地尽毁，江南地区又大幅减产，朝廷赈灾又不利，辽饷征在了他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头上。”
“贪官污吏和那些乡绅世家大族的人倒是吃饱了，可是这大部分的百姓呢，没了田地，没了家庭，剩下的只有死路一条。”
“自古以来，百姓便是民心，百姓吃不饱饭，到了饿死的地步，那么必然会成为乱民，而朝廷为了剿灭这些乱民，又要出兵出钱，增添负担。”
“战争之下，生灵涂炭，灾荒之年，千百亩良田又将被皆数踏毁，粮食大量减产，那么乱世之中，就会有英雄站出来，拯救苍生百姓。”
“推翻大明。”“这便是天道。”
朱由检咬碎了牙根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掐着大腿，若可以，他真想立马将眼前的席守明碎尸万段。
可一想如果自己这么做了，那大明如何得救？
他说的全都对。
此刻的自己越是生气，越是证明他说到了点子上。
因为他所说的事情，现在虽然还没有发生，但在自己的身上却又全都经历过了一遍。
席守明凭空推断的这些事，每一条拿出去都是死罪。
当然，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忠言逆耳。
但他仍忍耐不住，开口质问道：“先生，你也是活在大明朝的人，虽然，生活不如意，可总也不至于老是帮着那些流寇如此说话吧？”
“公子爷，您哪，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习惯了，不懂得民间疾苦。”
“您要是成了那些难民中的其中一个，你就知道为什么要造反了。”
“无家可归，命如草芥。”
“为保贱命，易子相食。”
“瘟疫横行，遍地白骨，贪官压榨，国法不容，乱世之下，天下尽化为一片人间炼狱。”
“不造反，能活吗？”
“既不能活，为何不反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朱由检脸色黑如猪肝。
“那朝廷赈灾的粮食没发下来吗？”
“发了，不过和没发一样，到不了灾民手里，就被当地官府给贪墨了，因为就算赈了也和没赈一样，灾民实在数量太多，赈灾粮食往往是杯水车薪，所以，与其赈灾，不如贪了，攒在手里头，好歹能保证自己一家几口衣食无忧。”
听到这儿，朱由检脸色有所缓和，说道：“若大明真到了如此境地，那也是这些贪官污吏的责任。”
“所以大明亡了，也和崇祯皇帝无关。”
“他只不过是来背这个锅的。”
席守明笑着喝了口茶水说道：“其实哪，想救大明，也不是不行，现在虽然局势日渐愈下，可还是有机会的。”
“机会？”
“什么机会？”
“先生务必不要隐瞒，速速说来。”
朱由检恨不得眼珠子都贴上来，定要问个清楚。
席守明却摇头一笑，“其实哪，这崇祯皇帝的老祖宗，明太祖朱元璋那时就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不过哪，却被成祖给废掉了。”
“削藩？”
朱由检心头都要撞出来了。
席守明又说道，“皇位与江山，当今圣上只有选择一个，才能救得了大明。”
“肉得烂在自家锅里头。”
“藩王之祸，虽然不可轻视。”
“但有一点好处足矣。”
“后金女真八旗，不过想要的是掠夺粮食，积蓄力量，有朝一日入主中原。”
“辽东将门集团亦不过是想发国难财，壮大势力，这样的军队，造反也是迟早的事。”
“而流寇们则是为了填饱肚子而造反，如果可以，他们也同样希望推翻大明，改朝换代。”
“现今各地藩王和世家大族勾结，生意来往密切，油水丰厚，又拿国家俸禄，活的比圣上还要滋润，若开放兵权，恢复洪武旧制。”
“那么即便日后有着无尽祸患，大明江山，亦难消亡。”
“只是，皇位易主罢了……”
朱由检恍然大悟。
可心中，却像是从万丈深渊落下一般，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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