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悲惨,锦衣卫的难处
寂静的正堂内,落针可闻。
魏忠贤露出一丝笑容,望着眼前的王体乾,“赶紧去办吧。”
“是。”
王体乾点头,很快便是出了门去。
一出门,他如释重负,当即便朝外头匆匆逃离。
而魏忠贤在屋内,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来,淡然的抿了一口。
然而他眼神充满一抹诡异的笑,冷淡,却又带了些蔑视,令人捉摸不透。
……东华门邻近,一处偏殿。
“来人哪,来人……”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由于上一次在追捕那几位晋商的时候,武功不济,被隐藏身份的满人高手打伤,至今落下病根,躺在床上调养。
纵然出身勋贵世家,祖上几辈人都掌控过锦衣卫大权,可即使如此,现今下场依然凄惨无比。
由此一役,他手下的几大精锐全都丧了命,就连他自个儿,也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算是半个废人。
在东厂大人们的眼中,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这恰似便是众多锦衣卫最终的宿命,无论武功如何高强,无论立下多少高功,只要一件事儿没办好,仅需上头的公公们一句话的功夫,便能将你扫地出门,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损失惨重,可半点儿点抚恤都没有。
若说没有半点儿怨气,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他并未将事情怪在皇帝身上。
而是那位跟随晋商偷偷潜入大明京畿重地的满人,常年从事情报搜集工作的他何尝不知道,敌人深入己方腹地,这意味着什么……
地形、驻兵以及民情、朝廷动向,一切都会变成情报,递交到后金大本营中。
而这些,只是国家层面的恨意。
骆养性更恨的,是那位满人没杀了自己,却让自己作为一个废人,受尽屈辱,继续赖活在这世上。
他本想要报仇。
可王承恩前些日子,又奉了圣旨,调走了他仅剩下的人手,前去审讯那位已被逮捕的老国丈。
现在什么都没剩下。骆养性眼神通红,却也动弹不得,指甲盖深深陷入掌心肉中,热泪滚烫。
他身上胡乱缠着几道白布,杂乱房间内,散出一股浓郁的药渣子味儿。
在这之前,他喝了不知多少补药,苦涩之味,至今残留在他口中,与伤口一同,折磨着他。
每每喝下一口热汤药,他就能感受到身子骨疼痛慢慢减轻了三分。
实际上,则是因为饥饿过度的缘故,没有吃食,只能以劣质的汤药充饥而已。
然而没过多久,他身子又开始疼了起来。
于是只见这骆养性慢慢坐起身子,伸出一只手,艰难的想要从旁边的炉子里舀一勺汤药……
奈何距离差了两拳,怎么也够不着。
他紧咬牙关,眼里通红,声音沙哑而又虚弱,“来人呐,帮帮我……”“有人吗?”
“帮我……”
他尽力喊了出来,企图外头有人能来帮帮他,不需要做别的,只要给他喂一口汤药喝,便已足够。
可饶是如此,却也成了奢望。
现今没一个人在这儿陪着他,毕竟他办事不利,缉贼不成,反被重伤,眼睁睁让人逃脱了。
如此行为,却给了其他锦衣卫机会。
谁还会来管这位昔日的头儿?
平日里都是由骆养性来分发银两,均匀利益,但从中必有抽成,作为手下献上的孝敬,以用来打点位高权重的公公们。
其中有无贪墨,或者二次抽成,手下心知肚明,所以众多锦衣卫们,也都想要趁此机会上位,去争抢着当那个分配利益的人,而不是甘愿永远当一个被分配者。骆养性一倒,锦衣卫里头必将掀起一场残酷厮杀,这便是权利的争夺,荣华富贵的保障,人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可他们哪知道,即便就是再怎么拼尽性命去办事儿,最终也不过是去上头那些公公们身边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做对有错,做错也许能活,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只是一把单纯的刀,人家想用你杀谁就杀谁,想扔掉你,就扔掉你,全看心情而定。
在明末这样复杂的政局当中存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骆养性都做不到能够从泥潭里脱身,更别谈他的手下了。
没有一个,有能力接他的位,这些人或许武功高强,但在政局之中,却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想法天真,极易送命。
这些他心中都清楚,可是,
当务之急,他想止疼。于是猛的一用力,身子发出一阵撕心的疼,使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
咳嗽两声,血沫横飞,染红衣物,又扬起不少灰尘,混在一块儿,呛的他又咳出许多血来,显得尤为狼狈。
哐的一声。
药罐打翻,陶碗也摔碎一地。
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头,又多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从床榻上滚落,任由身子躺在遍地药汤里,骆养性已经彻底绝望了。
鲜血渗透白布,疼痛使他逐渐昏厥过去。
“天,天不待我……”
虚弱的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渐渐没了意识,可在最后时候,忽然听得吱呀一声响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走了进来……
待他睁开眼睛,再次醒来。
却见到旁边儿的药罐火力正足,慢慢煎熬,不同于之前劣质药物的苦味,这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沁人心脾。
纵使只是简单的闻上一闻,他也感觉分外的舒服。
眼前一位穿着黑色冠服的人,背对着自己,善于察言观色的他见到了此人衣装上的五爪龙纹后,便要起身对其行礼。
“皇上,我……”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君臣之礼今日就免了,别说话,好好躺着。”
“可……”
骆养性惶恐不安,望着眼前的崇祯皇帝,像是一下子伤全好了似的,就要起身,然后跪下,不然浑身都不自在。“你要是敢起来行礼,就是抗旨,朕的旨意,便是要你躺下,好好养伤。”
骆养性见他眼神严厉,听说过皇帝习性的他,也只好乖乖躺下。
“这才对。”
朱由检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这可是朕亲自给你熬煮的药……”
“尝尝味道如何?”
骆养性诚惶诚恐道:“这,这我怎么受得起啊?”
“皇上您实在是折煞在下……”
没等话说完,朱由检二话不说,便喂了他一口。
温热的感觉下肚,骆养性感激的望着他,“多谢,多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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