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兄妹情深。”
范二郎也是感慨。
他不知,待他转身离开后,有所察觉的姑娘浑然变了张脸,恶狠狠,咬牙用力缠那包扎伤口的缚带,直将那伤口再度崩裂,渗出血来。
“叫你欺负我!叫你拿箭射我!”
她记着所有的仇,包括自己先前烫伤了手臂,叫他用力摁过的事,总要让他自己也痛一场,方才能解了自己心头之恨。
这般“细心”照料下,谢昀两日才醒过来。
手臂上的伤疼得狠,灌了两日的药,嘴里的苦也经久不散,他勉强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
正逢林莺娘端着煎好的药进来。
“侯爷你醒了?”
她将药搁在桌上,极是殷勤过来扶他,“侯爷可算醒了,这几日莺娘都担心死了。”
林莺娘竟然没抛下他。
谢昀颇有些意料之外,按照自己对她的了解,在小巷时她就该逃之夭夭了才是。
“你怎么没走?”
两日未曾开口,他往日如击玉石的声音有些喑哑,但这并不妨碍他看过来的目光幽邃,看破人心。
林莺娘垂眸避开他的眼,“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侯爷伤成那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会走。”
她不止不走,还细心照料他到现下。
素手纤纤,端来刚煎好的汤药,她柔声道:“刚熬好的药,是我亲自守着时辰熬的呢!侯爷快喝了罢。”
谢昀端过。
迎面便是刺鼻的苦,他没喝,抬眸看林莺娘一眼,“这药好似格外苦?”
“良药苦口呀!”
林莺娘催他,“侯爷快喝了罢!凉药伤身呀!”
这是曾经谢昀说与她的话,如今林莺娘原封不动送回来,只她眉眼弯弯,装得格外关切模样。
谢昀再未说什么,抬手将药饮下。
他昏迷时林莺娘也给他灌过药,这药太苦,他纵是昏迷也紧咬着牙关不肯喝,林莺娘回回喂药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如今倒是省事。
纵是再苦的药谢昀也能眉眼不动喝下。
林莺娘看着,不免有些怀疑自己,莫不是那一大把黄连忘了搁下?
她的疑虑谢昀看在眼中,他不动声色喝完,放下药碗,趁着林莺娘上来收碗的功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一阵天旋地转,林莺娘被圈进怀,还有一只蛮横的手将她的下颌强势托起。
冰凉的唇贴了上来,撬开了她的牙关,将苦涩难言的汤药渡进了她的口中。
是添了黄连的苦药。
汤药入喉林莺娘就苦得皱了眉,她想挣脱,奈何整个身子都被谢昀牢牢禁锢在怀里。手臂受了伤的郎君力气也是如此之大,她撼动不得分毫,只能被迫承受。
直到渡过去的汤药被林莺娘尽数喝下,谢昀才放开她。
姑娘狼狈极了。
身上的衣裳挣扎皱了,又因喝得太急止不住地咳嗽,眉眼却是红的。
——那汤药实在太苦,她自来怕苦,这一遭竟被苦得逼出泪来。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眉头仍旧是紧紧蹙着,一时又气又恼,也顾不得他身份,脱口便问,“你干嘛?我招你惹你了啊?”
谢昀扶着受伤的手臂半靠在榻上,方才林莺娘挣扎着厉害,扯着他的伤口隐隐发疼。
那双山水所做的眉眼微微阖着,语气却是不咸不淡,“既是如此担心我,想来亲自试药也不算多难为你。”
他又微微睁眸看过来,“还是说,你方才口中所说的担心不过是诓骗我的?”
“自然不是。”
林莺娘当即否认,“我是当真担心侯爷的。”
她虚情假意起来连自己都信了,“侯爷都不知道,这些日子莺娘吃不下也睡不着,日日担心着侯爷呢!不信,侯爷大可以问问这屋的屋主,他们可都是瞧在眼里的。”
范大娘母子自是瞧在眼里。
晚些时候林莺娘端药碗出去,谢昀独自一人,觉着屋中憋闷,也推门出来。
叫范大娘瞧见,热络过来搭话,“哎呦,公子醒了?”
谢昀不言不语的样子极是清冷,微微颔首示意。
范大娘浑不在意,只盯着他上下左右地瞧,啧啧惊叹,“你说你们兄妹是怎么长的?我原以为姑娘已是天仙一般的人了,没想到她的兄长也是这样神仙的人物。”
谢昀听出话里的不对,蹙眉问,“兄妹?”
“对啊!”范大娘没有起疑,只问,“公子不是姑娘的兄长么?”
还没等谢昀回答,她又自说自话感慨道:“要说你们兄妹的感情可真好,这几日姑娘衣不解带照顾公子,我们都瞧在眼里,真可谓是尽心尽力。不像我家那两个冤家,从前他姐姐没出嫁时日日吵得是不可开交……”
范大娘越扯越远,谢昀已经没再听了。
范大娘的屋子不大,一进一出的小院,站在门口便可一览无余,自然也将在灶房收拾药碗的林莺娘看得分明。
没了采雁在身边,她凡是都是亲力亲为。
好在她自幼颠沛流离,养了个泥地里翻身,摸爬滚打的命,向来不会怨天尤人,莫说撩袖洗碗这样的事了,便是寻常的繁琐活也是不在话下。
范大娘自顾自讲了半天,才觉面前的人已经走神。
她随着谢昀的目光看过去,见林莺娘在灶房忙活,忙过去,“哎呦,我的姑娘,只放这儿便好,不必你收拾。”
她不让林莺娘动手,只说她是客,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林莺娘害羞一笑,“住在这儿已经是叨扰大娘了,再麻烦大娘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别伤着了。”
范大娘将她从灶房里赶出来,“你兄长好不容易醒了,你们兄妹俩去说体己话,这儿有我就行了。”
林莺娘从灶房出来,瞧见了翘檐底下立着的谢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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