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毅此人,声名在外,最是个风流成性,沾花惹草的性子。
他父亲庆王是大鄞朝唯一一个异姓王,因先祖与大鄞开国皇帝一同打下这大鄞江山,有从龙之功,被封为异姓王,世袭传承至今。霍子毅自幼便在金陵长大,这金陵城的贵胄子弟数以百计,数他声名最盛。
——皆因他好女色,日夜流连青楼楚馆间。
一掷千金,只为博花魁一笑这样的荒唐事也是有的。
金陵城里的高门贵女往常见着他只避着走,生怕与他沾上干系。
但林莺娘初来金陵,识不得他,只觉这人脑子有病。这眼下隆冬并非盛夏,他却拿了把折扇在手中摇,倜傥风流倒不觉得,只愈显得他孟浪轻狂。
采雁当即拦在林莺娘面前,“你是何人?挡了我家姑娘的路可知晓?还不让开。”
“呦,好尖牙利齿的一张嘴。”
霍子毅折扇轻佻来挑采雁的下颌,被长风挡开。
霍子毅没见过长风,长风却是知晓霍子毅的,他声名赫赫,又是这样一个张狂性子,想叫人不知晓也难。
他冷着一张脸,语气却是恭敬,“丫鬟不知事,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
霍子毅挑眉看过来,“你识得本世子?”
林莺娘一听长风的话就知自己惹上了麻烦。
这金陵城当真是小,皇亲国戚岂止遍地,这到茶楼喝个茶听个说书也能撞见世子爷。
这世子爷是谁?
林莺娘不知道,但听这名号就很响亮,是招惹不起的人。
长风颔首。
金陵城赫赫声名的庆王府世子爷,谁人不知。
霍子毅当即笑了,手里的折扇越发扇得得意,“你既识得本世子,便也该知本世子是你得罪不起的人,还不速速让开。”
庆王府世子爷在此闹事,多的是人过来瞧热闹,连说书也不听了。
众人都眼巴巴瞧着,心里也颇是替那姑娘唏嘘,这叫庆王府的世子爷惦记上了,能讨什么好。
霍子毅犹在洋洋得意,他越过长风看向后头的林莺娘,“这位姑娘帏帽怎的遮着脸?不如摘下来让本世子好好瞧上一瞧。或许叫本世子瞧高兴了,便放姑娘离去。”
这光天化日,他拦下未出阁的姑娘,还说这般轻浮之语。
是个正经姑娘家都要叫他生生羞死。
可那帏帽后的姑娘淡定自若,还能平静接他的话,“只要我摘了帏帽,世子爷便放我们离去?”
她声音仍同方才一般悦耳动听。
拦在前面的长风蹙眉,“姑娘……”
他欲要制止,但林莺娘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有自己的主意。
长风只得住口。
霍子毅听了林莺娘的话,脸上的笑意越盛,“自然,本世子说话向来说一不二。”
他想着,拥有这般好听声音的姑娘定是貌若天仙的佳人,毕竟她身边的丫鬟都有几分娇俏可人。
谁家姑娘会放一个比自己貌美的丫鬟在身边。
在场众人也是这样想的,尤其是方才为林莺娘上茶的店小二,他好奇之心久矣,只随着众人翘首以盼。
姑娘抬起手,衣袖扬起,如云如雾,婉约似水。
她撩起帏帽上遮挡面容的白纱,下一瞬,姑娘雪般的容颜露了出来。
众人呼吸一窒。
不为其他,这姑娘的脸并非他们预想的倾国倾城,反而眼斜嘴歪,不忍直视。
——眼是斗鸡眼,定不了神,嘴是歪咧嘴,任是谁也想不到那般好听的声音是自这样的口中说出。
众人骇然,皆退一步。
霍子毅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你……”
他手里的折扇扇不动了。
却见面前眼斜嘴歪的姑娘雀跃上前一步,“世子爷拦着我不让我离开,可是喜欢我?”
“不不不……”
霍子毅的脑袋摇得比折扇还快,“姑娘你误会了。”
他连忙退开身去,“我没拦着你……”
他磕磕绊绊,连“本世子”也不自称了,抬起手里的折扇重重敲了身边的随从脑袋,“你怎么带的路,怎么把我带这儿来了?还不快走,莫要挡了旁人的路。”
可怜的随从,无辜被敲脑袋,还不能辩解,忙忙要领着他家世子爷往旁边去。
一场风波随着姑娘容貌的露出悄无声息解了。
众人皆散,林莺娘也落下帏帽,带着采雁长风离开。
这茶楼雅座之上还有一层,乃是包间。
有些达官贵人闲来无事也会邀上同僚来此喝茶听曲。
其中一间的包厢窗棂是大开的,立在窗前,可将底下情形一览无遗。
庆王没曾想来到茶楼都能见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调戏姑娘,一时脸上甚是挂不住,只暗暗咬牙,“这混账东西,等本王回去,非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他再看面前的郎君,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叫小侯爷见笑了,我这犬子,叫他母亲娇惯坏了,平素就是个不争气的,未料今日竟敢这般猖狂,我回去定要好好罚他。”
庆王并不知他儿子欲要调戏的姑娘是何人。
总归是不识。
在这金陵城里,不识便不必忌惮,总归也越不过他们庆王府去。
只是他心里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说起来,他与昔定远侯也是出生入死过,互相扶持的好兄弟,怎得两人生下的儿子却是如此不同。
谢昀年纪轻轻就进了内阁,为天子近臣,此番奉旨去江州赈灾,又连着办了几桩大案,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再看霍子毅,那可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平日里沾花惹草,惹是生非倒也罢了,金陵城中,天子脚下,还敢肆无忌惮调戏民女,当真是将他这庆王府的名声弃之不顾。
好在今日瞧见这事的是谢昀。
“王爷言重了。”
谢昀平静的眼里瞧不出情绪,反倒来宽慰他,“子毅年纪尚小,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少年。”
这便是轻飘飘将这事遮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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