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惜近乎木然的开口;“好,我会再考虑一下的。”
顾天阳见她失魂落魄,难过得像是随时要晕过去,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身边往病房方向走去,直到她进去坐到父亲身边,才敢出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护工先他们一步知晓病人的情况,这时便自觉避了出去,好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谭惜定定地凝望了父亲的面庞许久,然后哑声说:“我不知道。”
顾天阳站在谭惜身边,想要揽住她的肩膀给她安慰,却又碍于目前没名没分,实在是不敢僭越,他小声说:“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一定会帮你的。”
谭惜轻轻说了声谢谢。
其实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人能帮忙做决定,可这样的人偏偏是不存在的,她已经没有能够及时拉自己一把的亲人了。
这些话是不能对顾天阳说的,况且说了也没用。
谭惜整个人都被铺天盖地的无助感笼罩,就在她游走在崩溃边缘,即将坠落下去的前一秒,病房门被人叩响了。
“请进。”她以为是医生来查房了,迅速整理好心情看过去。
可推门而入的是另一个熟人。
谭惜看着不久前刚跟她通过电话的杨警官,情难自抑地问:“是我父亲的案子有进展了么?肇事者抓住了么?”
她已经不敢奢求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坏人都得到惩罚了,仅仅是肇事者落网,然后接受审判的话也可以。
杨警官看看病床上形销骨立,早就没了当年模样的谭伟成,又看看显然是心力交瘁的谭惜,先问了句:“你父亲怎么样了?”
谭惜苦涩道:“不太好了。要是案子还没有进展的话,他很可能会带着遗憾……”
末尾两个字实在是讲不出口。
顾天阳心疼不已地看着她,以他能做得出的最温柔的态度安慰说:“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能所这样一句已经很不容易了。
谭惜早在三年前就听够了类似的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勉强点了下头,然后再次抬眸看向杨警官,目光中满是让人不忍心去看的情绪。
杨警官神情沉重的开口:“最近案子确实是有了些进展,所以我就想着来告诉你父亲一声,听说植物人的听觉是不会受损的,没想到刚好遇到你和……”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陌生人为好。
顾天阳及时做了自我介绍:“我姓顾。”
杨警官立刻接话:“顾先生,你好,我接下来有些事情要跟他们父女俩分享,你确定要留在这里么?”
这话看似是说给他听的,其实是在询问谭惜的意见。
顾天阳心思一如既往地简单直接:“当然。”
谭惜在他身侧无声的点头。
杨警官这才毫无保留的把消息告诉了他们。
“是海城那边的同事传来的消息,他们最近逮捕了一名没有身份证件的盗窃犯,经过DNA比对发现他正是三年前造成那起事故的司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这边接受进一步调查。”
“他们在对他进行体检的时候发现,他体内藏有毒品成品,恐怕跟贩毒团伙有关,如果后续侦查中能确定这一点,你父亲的案子就会被并案调查了。”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可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无法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已经过去三年了,正义来的太迟了。
“太好了,太好了……”谭惜深呼吸一口,试图稳住情绪,但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她先是默默地流泪,可最后仍旧按捺不住的痛哭出声。
顾天阳不是没见过她的眼泪,可像这样近乎失控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谭惜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代名词,哪怕当初在众人面前被周屿彻那样羞辱,都能照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这两次的情况不能用来类比,但就算上次在城中村里找人失败,她也没哭成这样。
顾天阳尚未经历过生离死别,他试着理解谭惜的痛苦,然后从病房里找到纸巾递给了她,指尖相触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颤抖了一瞬。
谭惜哭了好一会儿,然后调动毕生的意志力才逼着自己恢复了冷静,她颤声道:“抱歉,我失态了。”
这时候没人会怪她。
杨警官将小心翼翼收在包里的证书取出来,然后双手递给谭惜说:“确认肇事司机涉毒之后,我们第一时间为你父亲向市里申请了这份荣誉,是他早就应该得到的先进个人称号。”
谭伟成如果没有出事,早在退休仪式上就该把证书捧回家,挂到墙上向家人炫耀了。
可现在这份荣誉成了他最后的安慰。
谭惜想象着父亲拿到证书时的心情,认为自己应该笑,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爸爸。”她把证书展开拿在手里,坐到病床边沿最靠近父亲的地方,竭力想要忍住哽咽的对他说,“我记得你说过,等到退休之后,希望家里能有一面挂着你荣誉的墙,现在你有了。”
“我帮你念一下吧,现授予谭伟成同志先进个人称号,特发此证,以资鼓励。嗯,其实真的就只有这一行字,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亲眼看到它。”
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这件事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杨警官看到这一幕,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想劝谭惜别过度伤心,又实在是觉得自己没立场,唯有发出一声叹息。
顾天阳站在谭惜身边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背影,她薄而瘦,从他这个站着的人的角度看过去,只会想起一个词——碎了。
她都这样难过了,竟然还有人阴魂不散的欺负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在心疼她的同时,对周屿彻的厌恶到达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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