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你们想保住祁狅,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羌人首领见他们迟迟不松口,变得不耐烦起来。
奚娆在驻军将领的耳后说道:“三天,我们需要三天才能筹措出三万担粮食和一百两黄金。你告诉他,不行的话,尽管现在就把祁狅杀了。”
将领骤然一愣。
“万一他真的……”
“不会的,羌人远离故土,潜伏到南祁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报仇。经受过灭国之灾,他们应该知道没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
“可是公主,他们想要您的命啊!”
奚娆勾唇轻笑:“那还不简单?生死不论,到时候只管找一具女死尸代替我即可。最难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在这三天内,把祁狅从他们手里救出来。”
将领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计划。
“属下可以召集几名死士,只要能找到羌人躲藏的地方,能有五分的把握。”
五分,已经不少了。
奚娆闭了闭眼,加上她的蛊虫,应该可以成功。
阿湛却在这时拉住了她的手腕,透亮的丹凤眼蕴含着暗芒,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娘,你该不会又想要动用蛊虫吧?”
“放心吧,我只是催动一下蛇群。”
“不行,绝对不行!”阿湛的声音有些发抖:“师父说过了,你因为惊动冰蛊虫已经削减了十年寿命,不能再……”
奚娆急忙把他拽得远了些,“阿湛,我没有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形势十分险峻,如果不用狠招,我们不可能在三日内制服这些羌人。要救他,就只能冒险。”
“我不管,你不许这么做!”阿湛的眼眶瞬间红了,带着哭腔道:“他……死就死了吧,和你比起来,我宁可……”
奚娆的心口又暖又涨,“但我不能真的见死不救,更何况我小心一点,未必就会惊醒它。你相信娘好吗?”
阿湛本能地想要抗拒,可抬眸看向河对面奄奄一息的祁狅,心里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时,驻军将领已经和羌人首领谈好了条件。
“好,三天就三天!如果你们胆敢反悔,我就把祁狅大卸八块,扔到山沟里喂狼!”
放下狠话,羌人用眼神示意属下可以把祁狅带走了。
不料祁狅却突然暴起,用头撞倒了跟前试图捆绑他的人。
“刚才他是装的,抓住他!”
谁也别想用奚娆来换他的命,与其苟活三天,不如现在就解决了自己。
祁狅踉跄着朝流水声传来的地方跑去,好几次途中被石头绊倒,却还是顽强地爬了起来,连滚带爬,最后几乎是滚到了河边。
噗通一声,直接跌入水中。
原来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入水的那一刻,祁狅下意识屏住呼吸,回想起自己潜入瀑布底下,寻找奚娆的情形。
每一次,他都会尽可能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水下到底有什么。
那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每次都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然而今天他不必再经历那种折磨了,祁狅坦然地勾起嘴角,任由河水淹没头顶。
带他走,就这样离开吧。
等一切归于尘埃,奚娆或许就能忘记他给她留下的伤害。
“不要!”
“祁狅!”
“三皇子!”
是谁在喊?
祁狅的耳中灌满了水,已经听不清岸上传来的声音了。
奚娆呆怔地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向某个地方。
那是他吗?怎么可能。
一定是周围的人都疯了。
驻军将领一边惊惧地大喊,一边冲向面前的河,卸掉身上的甲胄就要往下跳,却被身旁赶来的副将给拦住。
“您不会水,我去,我去追!”
说罢,这名副将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眨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阿湛口中哈出白色的冷气,沿着祁狅消失的方向紧追不舍,他并不确定那个人就是祁狅,但他不顾一切跳下去的样子是那样的扎眼。
就像一根针,深深戳入到他的心里。
你以为死了我和娘亲就会原谅你了吗?
不,不会的!
真想要赎清你的罪孽,就该活着,拿出你所有的诚意去忏悔,去悔恨。
承受他们曾经所受过的所有痛苦,那才算!
“阿湛,不要追了——回来!”奚娆的呼喊陡然在他脑后响起,他脚步一顿,钉在了原地。
只见奚娆面色煞白站在河边,眼神深幽地凝望着汹涌的河面。
她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别追了,追也追不上了。”
“如果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就这样吧。”奚娆蓦然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清浅而自嘲的笑,“你看,我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烂摊子……终究还是得我自己来收拾。”
这是重点吗?
阿湛一时间看不懂奚娆究竟是伤心过度,还是真的释然。
但奚娆不让他追,他就只能不追了。
“娘,他如果真的死了……怎么办?”
奚娆抬起眼眸,好像在遥望河面,又好像在隔着他在看向什么人。
“什么怎么办,他要是死了,这南祁的皇位就只能由你来继承了。”
阿湛惊愕地张大了嘴,“什么?!不是吧,我,我来继承?不,不是还有二皇子在吗?”
奚娆轻笑着摇头:“祁宽德行有亏,还与兰贵妃生下了四皇子,你觉得他敢坐上那个位置吗?就算他敢,荀氏敢吗?其它士族能接受吗?”
她走过去牵起阿湛的手,仿佛祁狅的死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
风吹过,了无痕。
“走吧,先跟娘亲回普陀寺,接鼎鼎和昶儿一起回公主府。”
阿湛怔怔地望着她,半晌也没能回过神。
驻军将领焦急地站在河边,对岸的羌人也都傻了,活生生的人质就这样没了,他们的美梦也该醒了。
“传本主的命令,投火箭!这些羌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奚娆不自觉咬紧了齿根,声音微微颤抖,面容如同冰原般冷硬。
没什么好难过的呢。
她从最开始就打算好要杀了祁狅,给昶儿治病,现在不过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初始。
可阿湛的话为什么一直在她耳畔回响?
他如果真的死了,怎么办?
奚娆感觉有一缕刺骨的风从胸口穿过。
那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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