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你儿子没考上大学,我考上了,你觉得丢脸嘛!你敢卖我,我就报警抓你!”
“你敢犟嘴,真是翅膀硬了,好,想飞出这个穷沟沟是吧,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男人被说中心事,暴跳如雷,捂着血肉模糊的右脸咆哮:
“人家彩礼都给了,你不嫁也得嫁,你嫲嫲年纪大了,她以后养老还要我掏钱,你敢不嫁试试,就算你是个穷窝窝养出的金凤凰蛋蛋,老子把你翅膀折了,你也飞不出去!”
“你卖啊,你把我卖去哪家,我就给哪家下耗子药,在他家放火杀人,我看哪个敢买我。”
南枝毫不示弱,梗着脖子瞪他:
“他家有牛,我就药死他家的牛,他家养鸡,我就咬死他家的鸡,有狗我就打狗,吃狗肉锅子的嘛。
反正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让你好过,就算我死了,也要变成鬼回来把你全家带走。”
似乎是被南枝话里的狠绝吓到,男人扬起作势要打她的胳膊迟迟没有放下。
后来?
后来她只记得,一盏让人心安的红蓝警灯终止了这场骚乱。
很久很久之后,午夜梦回时分,南枝还能想起,二叔不甘心的怒骂,婶婶眼神里的麻木,堂弟脸上的嫉恨。
以及,嫲嫲偷偷递来的身份证和一打毛票。
皱巴巴的老太太,给哭的皱巴巴的孙女,攒了一把皱巴巴的毛票。
那是她新人生开始的船票。
“好孩子,好孩子,这世上没有离了谁就活不到的,嫲嫲给你在树下头,留了点东西。
以后你要是在外头过的难,你就回来看看嫲嫲……不要告诉你小叔,他已经叫坏泡透了,眼里全是钱……”
穿着粉蓝色寿衣的小老太太,骑在高高大大的槐树上,冲着南枝笑:
“我现在过得可好,每天都骑马看戏,就是快走了,想看看我家枝枝。”
“麻姑……走了哟……”
“麻姑,该走了哟……”
“麻姑,时辰到了,莫耽误哦……”
梦里,似乎有人用土话在叫刀麻姑的名字。
那声音古怪的很,不像人能发出来的,还带着些许嗡嗡声。
“枝枝,你记到,千万记到。”
老太太有些着急,指了指自己骑着的槐树,又咧开嘴,露出缺了几颗门牙的嘴:
“记到,记到,就在树下头,树下头,你去取,你去取。”
忽有大雾弥漫,记忆中慈祥的面孔,也慢慢开始模糊……
南枝忽然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
她动了动脖子,轻轻吐出一口气。
“吱吱吱?”
原本趴在她枕边熟睡的金耗子打了个滚,一双半梦半醒的黑豆豆眼里,满是困惑:
“吱吱?”
南枝替它顺了顺脑袋上凸出的那一缕呆毛,笑着回答:
“没事,梦到了以前的事,还梦见我嫲嫲跟我说话,不是做噩梦——”
她忽然停了下来。
二叔南方恨透了她,连嫲嫲去世的消息都不肯告诉南枝,还是同乡好心,给她递了消息。
南枝连夜赶回去,但还是没能见到嫲嫲最后一面,只来得及亲眼瞧着棺材下葬。
换句话说,她,根本没见过小老太太穿寿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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