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南枝一行人听了那小妖的话,南下入了寿州城。
寿州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东据淮河,西扼淠颍,每日码头来往船只、行商不计其数。
此地不止商贸发达,便是城内也比定远繁华太多。
南枝抱着伞站在桥上看风景,只觉世界之大,风景无限。
但见城中城楼密集,店铺林立,茶馆、果子铺、脚店、刀剪铺、绸缎庄、牙行、食府等百肆陈设其中。
“烧饼!热烧饼!三文一个,五文两个来!”
“快走快走,听说今日茶坊有新本子讲!”
“你这铜镜倒是不错,多少文?一百五十文?不成不成,你若是再便宜些俺就买。”
“哈哈哈哈,再来再来,你这酒量怎得愈发小了,只吃上几口冷酒便醉了。”
簪花郎君持扇行于街坊、赶集妇人在小摊上揽镜自照、街边饮酒老汉袒胸露乳,手里大蒲扇摇个不停。
骑着马的郎君悠哉悠哉,面上还敷了层白白的粉,俊俏风流。
乘轿的娘子俏丽美艳,拿扇子遮了脸,透过轿窗往外瞧。
拉车的力夫累的汗流浃背,打着赤膊,背上汗珠子下雨似的一粒一粒滑落。
城中又有大小河流分布,一座座桥梁架于河上,有卖花娘子撑船行于水中,逢人便叫卖她船上鲜花鲜果。
若是有人买了她的果子,她还会笑嘻嘻地送客人一把花。
有个头上簪玉兰,年岁不大的卖花女撑着船行至一处街市前停下,招呼站在桥上的南枝:
“那位客人!你可是将将到咱们寿州城?买些果子吧!你瞧,这可都是早上新鲜摘的野桃儿,保管又大又甜。
还有山樱桃,吃起来酸甜可口,赶路辛苦,不如买上一包甜甜嘴?
我七岁起就在这河里卖果子、鲜花,这城里大小坊市熟的同自己个儿家里一样,娘子是要打尖住店,还是要乘船寻人?
便是这城中哪家酒家最好吃,哪家牙店最公道,哪家解暑汤最好喝,我也是知道的。”
“你年纪不大,却是机灵,一眼就瞧出我是新入城的外地人。”
南枝忍不住笑起来,趴在桥上指了指船头的果子:
“那便给我来一包山樱桃,再来两个桃,要挑甜的,若是不甜,我可要寻你的!”
这卖花女年纪小,可生的伶俐可爱,招呼客人也干练熟络,听到这立马回笑,把船靠边,系在柳树上头:
“娘子大可放心,我这桃子甜的很,在这卖了几年的果子跟花,谁不知道我这船上的果子好吃?”
说罢,这卖花女还有些好奇地瞧了南枝身后二人一眼。
城里人多,绾娘待着不舒服,便藏身于伞。
王家主仆才得了自由,生怕又被南枝捆猪一样捆起来,便木愣愣鸭子学步般跟在南枝身后,寸步不离。
卖花女手脚麻利,拿荷叶包野樱桃,又顺手扯下一把柳树叶儿垫在下头,这才递给南枝。
“这还不简单么?咱们祖祖辈辈都生在这寿州的人,每日见惯了桥,日日从这上头过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捂嘴笑道:
“只有外地人,才会站在桥上,盯着我们看个不停,咯咯咯。”
荷叶儿包拿在手里微沉,鲜嫩的红色樱桃如珠似玉,水灵灵躺在碧绿的荷叶儿之上。
南枝捏了个吃进嘴里,只觉酸涩微甜,味道比想象的好:
“小娘子,我确实才入城,想问问你可知道,若是要搭船去东京府,要去哪个码头搭船?”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城里拢共七处码头,小卫巷、南梁家巷、鲍家井巷、东南片、北照这五处码头上都是货船。
想要坐船,只有去东南角,寻万家码头和曹氏码头这两处。”
那卖花女跳回小船,长长的小舟轻轻晃了晃:
“曹氏码头虽是官漕,可也没什么规矩,只要交够银子便能上大船,就是贵些,也不知什么时候有船。
万家码头船小些,船上每日一早都有商人拉货去东京府,娘子若是着急,便去那里问一问,这码头来往客人众多,定然有船愿意搭娘子一程的。”
就是出租车跟网约车的区别呗?
南枝谢过卖花娘子,便领着王家主仆往城东南方向去。
为了凑乘船路费,她把马车卖了,还扒掉王家主仆身上的绸缎衣服去了趟当铺。
——王辰身上衣服、玉佩都被抢了个干净,就连鞋都因为上头有银丝被南枝拿去换了银子。
可偏偏他还敢怒不敢言,只委屈地像个失了清白的小倌,仿佛遭受了什么天大的羞辱。
“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你身上的银子,跟你有什么干系么?
你这一路的吃住费用,等到了东京府,我自会与你分算清楚,少的你得给我补上,多的么……就当是我这一路护送赚的银子。”
南枝毫无半点怜悯,反而美滋滋数着白白得来的银子:
“不过你也别灰心,我走之前拜托过我那二位好友,叫他们看顾你王家家产。
说不得等绾娘的案子结了,剥去你们应当赔给曲家和当年旧人家眷的银子,搞不好还能给你剩个五文十文的。”
听你这意思,他还反倒得感恩戴德不成?
离东京府越近,就离他王家落败的日子越近。
这女人如何能如此厚颜无耻?
王辰叫她刺激的不成,双目充血,恨不得一口咬死南枝。
若是目光能杀人,南枝大抵已经死了千百回。
……
……
南枝收了银子,押着两人往码头走,谁知刚转过一处,就见码头来往之人中,站了个熟人。
正是那倒霉的卖梨郎君。
他也算是无辜被父辈牵连,卖梨途中,遇上条执着的蛟龙。
南枝原以为对方会吓到弃货回家,谁知这卖梨郎走的时候竟还记挂着卖梨。
“好吃的脆梨!五文一个!好香好甜的脆梨!”
“卖梨!卖梨!”
“我这梨吃了解渴,又香又脆来!”
这梨子又大又黄,虽然价钱有些贵了,可买的人却络绎不绝,不多时,那一车梨就卖去一大半。
卖梨郎君的脸色终于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喜色。
“哎!哎!那卖梨的!大爷口渴了,舍我一个梨吃如何?”
就在这时,打东面来了个赶着羊的绿衣道人,忽然对那卖梨郎笑嘻嘻道:
“你这可有一车梨哩,舍我一个,想来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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