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赌坊的伙计,赶紧跑上来热情地问道:“这位客官,你是来投注的吧?”
柴安走进赌坊,四处扫视,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现在是什么赔率啦?”
伙计笑着,双手各伸出一根食指:“一赔一点一。”
“这么低?昨天不还是一赔一点三吗?”
“咱这赔率,都是跟着前方的战事变的。现在吴王柴熙,率领大周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将灵州六县都夺回来了。距离攻占九尧山,那不只差一哆嗦吗?一赔一点一,已经不低啦,下注十两,就赚一两,这不比干啥买卖都稳当吗?”
伙计跟在柴安后面,弯着腰解释道。
柴安自顾自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稳当?那要是吴王被九尧山打败了,那岂不是投注多少,就白瞎多少?”
“不会的,小的虽然只是个伙计,但也知道,啸聚山林的水匪再厉害,那也不可能是朝廷正规军的对手呀。现在整个玉京城的百姓,差不多都在本店下注赌吴王能赢。除了百姓,达官显贵也不少呢。难道他们都是傻子?”
“就算大家都是傻子,吴王此次平叛遭遇大败,那也是天塌大家死,没有什么可喊冤的了不是?实不相瞒,小的也将自己的全部积蓄,压在吴王身上了。只不过,小的因为在赌坊干活,占了点儿职务之便,下手得早,赔率是一赔二。”
伙计说着,脸上眉飞色舞,眼神中满是得意的神采。
“哦,那这么说,你是要发财啦。”
“那到也不至于,小的只是个伙计,本钱少,翻个倍,也还是个伙计,还得继续踏实地伺候客官们。”
“下注押吴王赢的赔率是一赔一点一,那押九尧山赢的赔率,是多少?”柴安翘起二郎腿,故意将声音提高了问道。
确保伙计能听见的同时,也引起了账房后,吉星赌坊掌柜的注意。
“九尧山赢的赔率现在是一赔六点五,赔率虽然很高,但小的劝您一句,别买,买多少赔多少,九尧山在朝廷正规军面前,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听伙计这么说,柴安直接站起身来,抬腿就要走:“我将祖宅和家中良田都抵押了,本想来这儿富贵险中求,搏个高赔率,但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也挺有道理,那算了,我不赌了。”
“慢着。”
吉星赌坊的掌柜的,是一个身穿裘皮坎肩儿,头戴葱头帽子,十根手指上,戴了八个戒指的中年胖子。
一听柴安要走,赌坊掌柜,赶紧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眼神如刀,朝着伙计剜了一眼。
训斥道:“咱们打开门来做生意,哪有往外轰客人的道理,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外面满大街都是要饭的,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抢着干。”
吉星赌坊的店规,第一条就是:只要客人兜里有银子,就要尽量劝客人赌下去。
管不住自己的善心,就别在赌坊圈儿里混饭吃。
伙计刚刚敢跟柴安良言相劝,是因为他看到,刚刚掌柜的在柜台后打盹儿,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怕被踢了饭碗,也只能不断低头作揖。
柴安今天来吉星赌坊,是为了打探虚实,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走。
于是,出言替赌坊伙计说话道:“行啦,掌柜的,我这人还没走呢,你就开始教训起伙计来了,你这是训他啊,还是训我呢?”
“嘿,客官,您瞧您这话说的?您是我们的财神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呀!我就算是训我老子,也不敢训您不是?”掌柜的对着柴安一脸市侩的笑容说道。
说完,又狠狠地瞪了赌坊伙计一眼:“还傻站在这里干嘛?还不给客官沏茶去?”
柴安被请回了赌坊内,再次落座。
赌坊掌柜,搓着手,一脸贪婪的表情问道:“客官,刚刚听说您说,您将房子和地都抵押啦?”
赌坊作为开盘坐庄方,只提供平台,并不下场参赌,赚的是旱涝保收的流水抽成。
所以,只要有人进赌坊下注,不论押哪边,对于赌坊掌柜来说,都是能提高自己业绩的。
“不错。”柴安微笑着点头道。
“哎呀,那您来我们吉星赌坊来,那就对啦!我们赌坊,主张的就是一个吉星高照,大赌大赢。这白马寺的大师,都亲自来开过光的。”
“不是我吹牛哈!在我们赌坊里,一把梭哈,赚得盆满钵满,实现阶级跃迁的人,我这些年,亲眼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凭什么享受高人一等的人生呢?您说是吧?”
柴安指着赌坊掌柜那一张肥而油腻的大脸,点头道:“嗯,要不你怎么就能当掌柜呢?我喜欢听你说话。我想下注,就押吴王带兵平叛九尧山会一败涂地,可以吧?”
“完全没问题!押这个,赔率高,不知道,您打算下注多少银子?一千两以内,在下都可以做主。”
柴安一听,眉毛一挑,笑道:“以现在玉京城百姓的热情,盘口的奖池里,少说也得几百万两银子了吧?现在的赔率是一赔六点五,也就是说,我下注一千两,才能净赚五千五百两,这也太少啦!我想多投点儿,不行吗?”
这时,吉星赌坊的伙计,沏好了一杯茶水,端到了柴安身旁的茶几上:“客官,您请用茶。”
“你们这么大一间赌坊,怎么只有一个伙计啊?就算越有钱的户子越抠门儿,想要降低用人成本,也不至于如此吧?”柴安端起茶,发现沏的倒是好茶。
赌坊掌柜走过来,将伙计撵去门外迎宾,跟柴安单独在赌坊之内,解释道:“一看客官您,平时就不是爱赌的人。赌坊跟饭店一样,每天,都分个闲时忙时。”
“说起来,不怕您怪罪,这达官显贵的人,想要玩两把,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和秘密场所,谁来咱这三教九流都能进的赌坊呀?所以,我们的顾客群体,还是以百姓为主。”
“因此,一般只有傍晚以后,老百姓们,都下了工了,才会来赌坊里掷骰子、玩桥牌。咱赌坊的员工,基本也是傍晚才来上班。在白天,咱赌坊,就只接待投注的业务,自然不需要太多人手。”
说到此处,赌坊掌柜露出警惕的表情,对着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定伙计在门外,听不见赌坊内的谈话,才对柴安继续说道:“客官刚刚的意思,是不是打算要投注,超过一千两以上的银子?”
“对啊,难道你以为,我家的田产和祖宅,抵押进钱庄里,连一千两银子都没换出来?我要多投一点儿,你就说,行不行吧?”
赌坊掌柜听闻柴安此言,当场就兴奋地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想,今天自己走财运,碰到了一个超级败家子儿,可不能让他跑了:“原则上不行,但也不是不能操作。”
柴安轻笑一下,问道:“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们东家对本次吴王平叛的赌盘,下了死命令。如果下注,赌吴王赢,不限数目,愿意下注多少银子,就下多少银子,本赌坊来者不拒。但是,如果要下注赌吴王输,那一个顾客,限额,最多下注一千两。”
“但是,客官,您别急。在下的职责,就是让所有顾客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既然东家规定的是,一个顾客限额一千两,那如果您有两千两,您再找一个亲朋好友来充个数,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您算成,一人一千两,这事儿,不就刀切豆腐,两面儿光了吗?”
柴安点了点头道:“嗯,掌柜的还真是一肚子锦囊妙计。不过,我抵押了祖宅和田产的事儿,不希望让亲朋好友知道,充数的人,你能不能帮我找了?”
赌坊掌柜假装为难了一下,然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行!谁让客官今天满面红光,一看就是要发大财的气质呢?充数的顾客名,小的就担着被东家扫地出门的干系,替您编一两个。”
“掌柜的,你太够意思啦!我要是这次赚大钱了,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柴安充满感激的语气说道。
赌坊掌柜,赶紧惺惺作态的,对着柴安作了个揖,问道:“哎唷,全凭客官关照啦!那不知客官您,准备了多少银子,下注买吴王输呀?”
“十万两。梭哈!”
柴安平淡地说着,然后,不疾不徐地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从袖子中拿出,平铺在了茶几之上。
昨夜,柴安在谋定了,要刺探吉星赌坊的计划之后,就试探着,去找赵士程开口借钱,没想到,赵士程竟然掏出来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当时,柴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逍遥王死得真不冤啊!同样是郡王,这自己跟逍遥王的资产差距,也忒大啦!
其实,柴安早就猜测赵玄朗没少借着军需敛财,然后又将资产洗白,转移到了玉京。不然,他不可能有财力,在玉京城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培养三千死士。
而且,这些资产,除非动用东厂的情报网,不然,朝廷普通的抄家手段,根本很难查到。
赌坊掌柜只是扫了一眼茶几上的银票,就立刻认出了,这是汇通钱庄的本票。
“啊这,客官,您到底是谁呀?”
赌坊掌柜还以为,柴安是琅琊王氏派来钓鱼执法的,吓得当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来数目太大,掌柜的实在做不了主。那麻烦你,去问一问,这吉星赌坊背后的东家,靖安王柴安,要投注十万两白银,他让不让本王投?”柴安直接表明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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