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坎县。
坎县县长张自来这些日子有些上火,县境之内牛脖子山上的土匪闹事,中央几次下了文件要当地政府组织剿匪。
实话实说这股土匪啸聚牛脖子山也有不少年了,张县长还没来坎县之前,土匪便在那里占山为王了。
据说山上的绺子都是兵匪出身,为首的孙义安外号孙大疤瘌,曾是军阀张大帅手下的一名连长。
一次军阀混战的时候,孙大疤瘌见到张大帅的军队被打得溃散,便拉着自己手下十几个兄弟一起当了逃兵。
跑到了牛脖子山的时候,孙大疤瘌看着山形险峻、当地的民风淳朴,便在牛脖子山拉杆立棍做了土匪。
和其他山头的土匪不同,一开始孙大疤瘌这伙土匪的人数虽然不多,可是也有十几条枪,比起来其他山头只有几条土枪,在当时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伙绺子了
而且孙大疤瘌这伙人的风评还算不错,平时没有怎么为难周围的老百姓。
他们做买卖也不在本地做,都是外出大几十里外去打劫客商。
加上周围几个地主孝敬的平安钱,虽然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能混得一个吃穿不愁。
偶尔孙大疤瘌等人还替有钱的财主平事,要个欠账、教训其他的土财主等等。
遇到孙大疤瘌刚做完个肥买卖,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扔给遇到的老百姓一块两块大洋。
就靠着这点小恩小惠,孙大疤瘌愣是成了方圆几百里的一伙‘义军’。
有了这个好名声,赶上灾年周围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纷纷上山入伙,几年的功夫就了气候,从十几号人枪变成二百多号人枪的大土匪。
看着牛脖子山的匪患成了气候,张县长便动了招安的念头。
张县长派人去牛脖子山谈了几次,准备拿出来一个县保安团团长的头衔,加上五千大洋换孙大疤瘌投诚。
可是就在谈到差不多的时候,孙大疤瘌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疯狂的抓肉票。
半个月的功夫竟然抓了上百个肉票,还有几个有头有脸的外国人,听说其中一个英吉利人还有个什么什么爵位。
这件事直接捅到了中央,现在上峰震怒,限期张县长一个月之内剿灭孙大疤瘌匪患。
坎县的地方驻军有一个营号称五百人,别人不知道张县长可是知道这个营是怎么回事。
里面一半人将近二百人都是吃的空额,剩下的二三百人里又有一半的老弱病残,还有几十人是营长的亲戚来吃皇粮的。
真正能打两下的士兵也就百八十人......
而且枪械也不足,传说驻军这边已经陆陆续续有百十来条步枪偷卖给孙大疤瘌那里了......
孙大疤瘌那边正好相反,这几年不断的有人投奔,现在已经是小三百人枪的队伍了。
孙大疤瘌还是有名的好把式,两把盒子枪百步穿杨。
每次绺子进新人了,孙大疤瘌就要表演一次,太阳一下山便让小喽啰将点着的香烟放在一百步之外。
这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能看清楚都费劲,孙大疤瘌却瞄也不瞄举枪就打,烟头应声被打得粉碎,引得手下喽啰连连叫好。
这个场面无数人见过,百步穿杨的威名早就在坎县这边传开了。
局面一正一反的怎么打......
就在张县长纠结的时候,县里的乔秘书长敲开了县长办公室的大门。
“老公祖,还在为剿匪的事情伤神呢?
学生来为老公祖去去心火......”
乔秘书长是前朝衙门师爷出身,师爷改秘书长没有几年,张嘴还是一副前朝幕僚的派头。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长袍的袖筒里摸出来一封电报纸。
将电报递给张县长之后,秘书长笑眯眯继续说道:
“刚刚收到的电报......
中央派了特派员专门处理牛脖子上的匪患,有关清剿土匪孙义安一切事宜由特派员专断,地方政府不得插手干预。
老公祖,这下子您省心了。
剿匪剿的好也罢剿不好也罢,都是特派员的干系。
只是这次的官员考核您多少得担待点,可这总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剿匪强。”
听了秘书长的话,张县长苦笑了一声,招呼他坐下之后,说道:
“和你说了多少次,皇上都没有多少年了,也别一口一个老公祖。
早就不流行这个了......”
说话的时候,张县长又看了看手里的电报纸,随后长长的出了口气,继续对着秘书长说道:
“孙大疤瘌也是,再有个把月就是保安团团长了。
这个时候闹出来这么大的事情......
他占了牛脖子山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做过绑票的买卖。
这临了临了还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了......”
听到张县长说到这里,秘书长微微一笑,翘起来二郎腿,整理了一下长袍的下摆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公祖您贵人事忙还不知道,现在牛脖子上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听派去招安的小赵说的,他说差不多半年之前,牛脖子山上了个老道。
这个老道能掐会算,算了几卦替孙义安免除了几次血光之灾,现在老道成了这伙土匪的军师,孙义安什么都听他的。
这些日子绑票的勾当都是这老道安排的,估计是想在招安前挣点昧心钱。
只是想不到绑了外国鬼子,这才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听到秘书长提到了被绑的外国肉票,张县长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
当下他摆了摆手,说道:
“这些糟心事就让特派员头疼吧......
对了,招待特派员的事宜千万不能马虎。
让县里招待所收拾出来几间干净的房间,什么都要换新的,新床单新被褥新枕头......
还有,家具什么的也要换新的。
不行就从县政府搬,要不还是请特派员住县政府后院......”
张县长的话还没说完,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来的同时,张县长心里便“咯噔”一下,隐隐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深吸了口气之后,接起了电话。
“我是张自来.....”
可是没听几句,张县长便开始一口一口的倒抽凉气......
张县长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便机械的挂了电话,随后转头愣愣的对着一头雾水的乔秘书长说道:
“特派员被绑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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