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其他长工则是在天井附近处理猪下水。
那些猪下水也没有容器装着,直接就倒在地上,被太阳暴晒着,引来一大群苍蝇蚊子。
而那些长工清理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根本没有把肠衣翻过来清洗,只是用手来回撸了几下,又在水中抓了几把,冲洗一番便完成了。
好几口新砌的灶台便架在宽敞的院子里,那些只经过潦草清理的猪大肠就这么被扔了进去,开始烹饪和卤制。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同时,胃里俱是禁不住齐齐不适地翻涌了起来!
他们吃进嘴里的东西,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这也太恶心了!
郑有才原本自信满满的神色,在看到这番情形之后也瞬间凝固。
易掌柜率先开口发难,“郑大少爷,这就是你说的问心无愧?就这么处理出来的猪下水,你敢吃吗?”
郑有才的脸色便如同进了染色坊似的,青白交错,很是精彩。
他觉得自己的胸中有一股怒火在腾腾燃烧着,面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烧得慌。
他们就是这么当差的?竟然这般糊弄他?
钱胜人呢?死哪里去了?
沈大河与潘氏夫妇原本正堂而皇之地坐在正堂里嗑瓜子儿,此时也从正厅出来,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也露出紧张之色。
郑有才脸色难堪的开口,“今日定是这些人偷奸耍滑,这才会如此,平日这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一众长工们早已被这番情形吓得惶惶不安。
也并不是他们想这般糊弄了事,是管事的一直催他们动作快些,不必处理太干净,他们也是听吩咐办事啊。
郑有才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大家伙儿?
先前时常光顾郑家酒楼的几位食客简直怒火冲天,他们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
“我呸!真是放你娘的狗屁!你看看这地上脏得都没地儿下脚,这苍蝇蚊子多得都快赶上我家茅厕了!就这你还好意思说往常很干净?”
“我一想到我先前吃了这么多郑家的卤肉,心里就犯恶心!以后郑家的酒楼老子再也不去了!把我先前的银子赔回来!”
“就算要挣银子,也不能这么昧着良心吧!老子现在就砸了这里,看你们以后还怎么挣这黑心银子!”
有人当即就带头,直接撸袖子就要动手,但却被易掌柜拦了下来。
“大家不要激动,这个时候动手咱们就不占理了,咱们现在就报官,请衙门的人来处理此事,给咱们一个公道!”
立马有人附和,“对,不能动手,这里的一切我们都原封不动,这些可都是证据!”
这一次,郑有才不复先前的硬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惊慌来。
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
他知道,事情闹大了,自己原本大好的局面被搞砸了!
经此一事,自己跟那几个酒楼的合作必然没法继续,便是自己酒楼的生意,也会大受影响!
他才刚因为此事受到父亲的夸赞,受到蒋氏的温言软语相待,现在,一切都要打回原形了吗?
更叫郑有才感到无地自容的是,前来处理此次纠纷的,竟然是沈焰!
看到穿着差服的沈焰出现的瞬间,沈家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沈大柱忍不住直接开口大声嚷嚷,“怎么会是你?”
沈焰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我乃官府正式差吏,负责的便是处理百姓的纠纷,今日你们报了官,我前来协调处理,有什么问题吗?”
沈大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焰没再理会沈大柱,目光一转,扫过郑有才和易掌柜等人,声音冷肃。
“说说吧,是怎么一回事?”
郑有才哪里说得出口?
他处心积虑地把桑桑的卤肉生意搅黄,自己做这门生意则是做得风生水起。
他都还没来得及到沈焰和桑桑面前炫耀以借机报复,自己这笔生意就出问题了,还是被那么多人堵在门口讨要说法的大问题,此事还要由沈焰经手处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易掌柜等人可没有郑有才的这番心思,他们都觉得解气得很。
易掌柜开口,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始末尽数道来。
末了,指着院子里的猪下水和依旧咕咕冒着热气的几口大锅。
“我们亲眼所见,那些猪下水都还带着膻臭味,里面的秽物都没有处理干净就被扔进了大锅里卤制,这些玩意儿这般不干净却能以高价卖给我们,让我们卖给客人,这不是砸我们的招牌吗?
这便是从郑家这里买回去的卤肉,也是又脏又臭,我们的客人吃了之后上吐下泻,正在向我们讨要说法呢!这笔账,我当然要跟郑家人算!”
另外一个掌柜也讲述了同样的情况。
一众食客们则也是对自己吃下去的卤肉的品质产生了怀疑,大骂他们赚黑心银子,定要让郑家赔银子。
郑有才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几分。
偏偏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想要辩解,也无从可辩。
他只能把火气都撒在了一众长工身上。
他怒声喝问,“你们这些混账玩意儿,拿着本少爷开的高工钱,就是这么给本少爷干活的?竟然敢这般偷奸耍懒,害了我们郑家的声誉,你们赔得起吗?”
一众长工立马“扑通”跪地,脸上亦是露出了惊慌惶恐之色。
“少爷饶命,并非小的想偷懒,而,而是几位管事一直催促我们加快动作,还,还说不必处理太干净,随便弄弄就行了,反正被卤料的味道一遮,也什么都吃不出来……”
“对对,正是如此,小的都是听管事的话,若是小的动作慢了,还要被管事扣银子,这才潦草行事的。”
郑有才听得一阵怒火中烧。
钱胜就是这么给他办差的?他现在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真真是该死!
郑有才正在心中将钱胜凌迟无数遍,就听又一个长工小声开口。
“他们自称是少爷您的岳父岳母,便是钱管事都对他们客客气气,小的也不敢不从啊。”
此言一出,原本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沈大河与潘氏心里齐齐一咯噔,暗道不好,郑有才心中的怒火则是蹭地一下烧了起来。
岳父岳母?
在这里能自称自己岳父岳母的,除了沈兰的爹娘还能有谁?
沈兰不过就是自己一顶小轿抬进门的小妾而已,她爹娘竟然敢称是他的岳母岳母?好大的脸!
郑有才刀子一样的目光直直朝他们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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