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是初理朝政,更没有处理战事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朱允熥眉头紧锁,亦陷入了沉思。
眼下枪支的制造,已经到了一个最关键的时刻。
虽然不可能造出后世二十一世纪那般厉害的枪械,但简单的燧发枪,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历史上,第一支燧发枪出现在十六世纪中叶。
因为朱允熥的出现,让这一时间提早了一百六十年。
这其实很正常。
农业社会的发展,实际上是非常缓慢的。
早一百年,晚一百年,整个社会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也就是说,相关的发展其实早已基本成熟,需要的只是历史的某一个偶然。
此时熟知后世情况的朱允熥,将其提前弄出来,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对于大明来说,这一百多年的时间优势,却将是非常巨大的。
如果能组建一支全部装备燧发枪的军队,便能轻松不费力的击溃北元大军。
然而,此刻的燧发枪还没有最后定型,还有一些小毛病需要解决。
何况即使是正式定型生产了,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生产的速度也不可能很快。
生产之后,还需要装备军队,并训练与之对应的新战法。
这些都需要时间。
可北元在这个时候南下,他又哪里还有时间呢?
正当朱允熥一阵阵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送上一封紧急奏章。
杨士奇接过来,翻开一看,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朱允熥问道:“何事?”
杨士奇将奏章递上,道:“这是晋王请求离京的奏章。”
“晋王说北方边境吃紧,北元即将大举进攻河套地区。”
“他身为塞边藩王,那一带又是他的防区,为大明镇守边疆,乃是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故即日起,率轻骑护从,离开金陵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山西太原,坐镇指挥诸军,抵抗北元侵袭。”
朱允熥脸色一沉,接过奏章扫了一眼。
晋王已经先自行离京了。
好巧啊!
“他这分明是故意为之!”朱允熥冷哼道。
朱棣的主动拜师,让晋王朱棡陷入了两难之境。
同样身为统率千军万马的藩王,同样是叔叔。
朱棣拜了朱允熥为师,那他也要不要拜呢?
拜,朱棡不甘心。
不拜,恐怕会让老朱不高兴。
此时借着北元南侵的名头为由,离开京师,完美避开大明军事学院开学的时间,也就没有这个难题了。
“确实如此!”杨士奇苦笑道:“但人家的理由十分充足,我们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见朱允熥的神色仍不见好转,他劝道:“殿下既然要接掌大明江山,就要承神器之重。”
“储君之争,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晋王麾下大将如云,兵强马壮,他又素来得陛下喜爱,其野心恐怕不小。”
“甚至那日殿下遇刺之事,未必就没有他的参与,只是我们难以找到证据罢了。”
朱允熥心中念头闪烁。
历史上的朱允炆,怎么被册立为皇太孙之后,就没有这么多的阻碍呢?
好像一切都顺风顺水一般。
而自己,却处处危机,步步惊心。
但很快,他又察觉不对。
老朱在朱标身死,朱允炆被册立为皇太孙后,借着蓝玉案为由,大肆屠戮功臣勋贵。
这其中,又有多少刀光剑影,又有多少明争暗斗,多少人身首异处?
只不过,最终都化作了史书上寥寥无几,简简单单,风轻云淡的记载。
再翻史书时,表面上竟看不出任何波澜。
可身处其中的人,感受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秦王、晋王亦先后身死……
他们的死,是否又还有不为人知的真相,埋藏在历史的深处呢?
朱允熥长长吁了口气。
高处不胜寒。
欲承神器,必受其重。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势,哪一天能停息呢?
别说他还只是监国,就是成了皇帝,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杨士奇道:“殿下宜早做决定,究竟是让那些大将快马加鞭,返回北方边境,指挥大军,防范北元南下,还是在军事学院照常入学开课?”
朱允熥也感到难以决断。
军事上的事情,若以事后的眼光来看,都非常简单明了。
但身在局中,则是完全不一样的。
情报有很多,哪一份是真的?哪一份假的?
你如何判断?
判断不了,又如何做决策?
这些才是最难的。
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是,又如何能做到知己知彼呢?
就算搜集再多的情报,最终也一定有许多是真假难明,虚实难辨。
只能依靠决策者自身敏锐的观察力,判断力来做分析和决断。
军事迷雾是千古永恒的难题。
何况他此际在金陵城,距离北方边境足有数千里之遥。
又从来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事。
半晌后,朱允熥沉声问道:“杨先生的建议呢?”
杨士奇思索了片刻,道:“依我之见,殿下可挑几名大将,令他们即刻前往北方边疆,坐镇指挥诸军,以备不测。”
“其他人则仍留在金陵城,参加大明军事学院的开学典礼,向殿下行拜师大礼。”
“只是哪些人该去,哪些人该留,仍不太好确定。”
按常理来说,自然应该将在军中威望高,打仗厉害的派出去。
可若这些人派出去了,留下的人,拜师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杨士奇顿了顿,又诚实道:“我毕竟从不曾处理过军国大事,亦无战阵经验。”
“殿下可立即召见梁国公蓝玉等人,商议此事。”
“或许,他们另有良策,也说不定。”
朱允熥微微点头,杨士奇的建议,倒也说得十分在理,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言。
眼下的情况,恐怕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正待开口,却见姚广孝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老和尚素来稳重,遇事从不惊慌。
似今日这般步履匆忙,朱允熥还是第一次见到。
“殿下,贫僧听闻,北方有紧急军报送入金陵城,不知可否供贫僧一观?”
一进殿,姚广孝便迫不急待的开口。
朱允熥指了指桌子上那一堆的塘报,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看吧。”
姚广孝闻言,立即拿了起来,迅速翻看。
看完一本,接着再看另一本……
他的脸上,神情极速变幻,阴云密布。
朱允熥和杨士奇对望了一眼,皆有些奇怪姚广孝的反应。
老和尚的举止,好像有点不太对。
两人却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等着姚广孝将军情塘报看完。
老和尚看得极快,不多时,便已将最后一封奏章放下。
只见他长吁了口气。
突然,佛眸圆睁,声音沉似闷雷,道:“殿下,贫僧以为,这些塘报皆是假的,北方安宁无战事!”
呼!
此言一出,大殿内便宛如有无形阴风,袭扫而过。
气氛刹时间为之一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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