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东宫后花园环境宜人,古树成荫,“知了”也格外多。
池塘边古树下,朱允熥让杨士奇、夏元吉在桌旁落座。
金陵城着实炎热,唯有水边荫处稍感凉爽。
朱允熥深知夏元吉所言之事必定非同小可,且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便将二人带到此处。
婢女奉上了凉茶,他们可边喝边谈。
“如今税务司与地方豪绅、胥吏之间的冲突不但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小王爷四处巡查,处理冲突和案件,却也越发疲于奔命。”
夏原吉提及此事,朱允熥微微扬眉。
回金陵许久,他还未见过朱高煦,只因那熊孩子不在金陵城中,而是外出巡视了。
弹劾税务司的奏章如雪花般不断飞来,朱允熥一直未予处理,可那些人不依不饶,不停上奏。
大有不将税务司斗倒,誓不罢休之势。
另一方面,税务司引发的矛盾冲突过多,已到了非处理不可的地步。
“征商税一事牵涉利益广泛且深入,那些胥吏和豪绅绝不会轻易认输。”
“眼下太孙殿下正在改革军制,进行大规模裁军。往后军队将由朝廷供养,不再自行屯田,亦严令禁止军队将领经商等活动。”
“若卑职所料不差,太孙殿下此举,一是为整军,其二也是为税务司征商税之事铺路。”
夏原吉不紧不慢地说道。
朱允熥的目光望向杨士奇。
整军裁军为税务司铺路之事,除他自己外,便只有杨士奇和姚广孝知晓。
裁撤军队、调整指挥体系的动静颇大,吸引了众人目光。
相比之下,重整后的军队禁止经商,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以往卫所军自给自足,屯田耕作,将领顺带经商也在所难免。
毕竟朝廷不发军饷,他们总得自谋生计。
即便屯田,也不能只种主粮,还得种菜、养家畜。
总要购买生活所需物资,即便只有农产品,也需出售交换。
如此一来,将领经商便理所当然。
军队改制后,军队所需的一应物资,皆由朝廷供应。
禁止军中将领经商,亦变得顺理成章。
并不会太多人会去特别注意这一点。
就算是原来靠经商而捞到了不少好处的将领,此际被调动,重整,原来的经商生意便不得不终止,并不会因此产生多大的涟漪。
他们或许还藏着继续经商牟利的心思,但无论如何,都得等重新安定下来再说。
调往外地,调往其他军队的,要等到了驻地才能行事。
就算是还在本地本军呆着的人,因为实行双主官制,新来了别的主官,也必须好好重新谋划。
没有哪个将领会在眼下这个时候犯禁令,大家都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如此一来,禁止经商的命令,在军队里面就能得到很好的贯彻。
等调整完毕,军队各个层级都实行了双主官制,团和旅还有军事指挥小组集体掌握,将领们便再也掀不起波澜。
到时候只要严加管制,使他们无法再重新经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何况改制之后,大明军事学院的学员已遍布军中各处。
这些人的存在,也都震慑那些生出别样心思的人。
只要军队不能经商了,从利益链中摘出去了,再对付地方豪绅和胥吏便容易了。
更别说这波裁军,还有大量转业的士兵和低层军层转为胥吏。
原本的地方胥吏架构也将被打散。
这是连环手段,一环套一环,非常巧妙,但又用得自然而然,于不经意中使出,令人无懈可击。
杨士奇见朱允熥投过来询问的目光,轻轻摇头,道:“此事牵涉重大,我绝不会向外说的。”
夏原吉脸露震惊之色。
久闻杨士奇与太孙殿下关系非同寻常,却也没想到,他在太孙殿下面前,竟敢自称“我”。
如此随意。
太孙殿下也不生气,当真礼贤下士。
不过,夏原吉并不知道的是,杨士奇当初是朱允熥给自己找的“老师”。
他不敢托大以“老师”自居,可挂着“老师”的名号,用其他自称都不妥当,便只能如平常人般称“我”了。
朱允熥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夏原吉又继续道:“除此之外,太孙殿下手中还有黄子澄和赤利义满两人,一直关在狱中,却又没有公审两人,加以处罚。”
“想来也是想以此两人,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通敌卖国之罪,无论是谁也担不起。”
“有此双管齐下,税务司要解困也不难。”
朱允熥眼神流露出赞许之色。
黄子澄和赤利义满的牌,他还没有打出去,如终引而不发。
因为时机尚未成熟。
但在聪明人眼中,这些都很容易猜出来。
夏原吉便是聪明人。
“太孙殿下布置周密,卑职佩服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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