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发冷。
“怎么?卸任太子对你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李承赫敛眸,敛去眼底的嘲讽。
他有反应,在帝王看来,那是贪恋权势。
他没反应,帝王便觉得他冷心冷肺。
从前在扬州谢府时,他还曾对家人、亲情有几分眷恋。
可自从到了京城,无论是凌家还是帝王,总是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寸寸地、将他所有的亲情和爱恨都剥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李承赫违心地说道:“今日一场疏忽,和三弟在皇陵闹了起来,本就是我这个做兄长不够宽厚。”
“别说是夺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就是将儿子贬为庶民,也是因为儿子失态在先!”
“兄弟手足之间,无论闹成什么样,那都只是家事。”
“可今日……满城风雨,天下皆知……堕了皇室的神秘和威名,儿臣心里有愧。”
李承赫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
剩下的话,让昭和帝自己去脑补。
谁掀的满城风雨?
谁将皇庭太子绑在囚车之上让百姓围观?
谁把家事折腾成天下之事,让皇族受人诟病?
李承赫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醒昭和帝。
三皇子、不顾祖宗颜面,不顾皇室尊严,非要将事情闹大!
三皇子李渊本又不傻,顿时火气上头,骂道,“你在阴阳谁呢?!”
“有胆子你就——嘶!”
昭和帝抬起右脚,也朝他胸口来了一下,比刚才踹李承赫的力道更大,踹得三皇子倒吸一口冷气。
昭和帝肃然喝斥道,“今日之事,无论对错,你都不该闹大!”
“知道大皇子行为乖觉,你不能悄悄绑了他送进宫中吗?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向百姓宣告?”
三皇子捂着胸口,眼神闪烁。
为何?当然是为了让太子名誉尽毁啊!
斐香衾说了,太子之所以在朝臣间、百姓间、积威深重,不过是仗着一个好名声罢了。
打蛇打七寸,今日将太子游街示众,跟犯人一般地押解进京城,围观的百姓看了,谁还会再对他向以前一样尊敬崇拜?
人都是自私、慕强、且贪婪的。
名声一旦扫地,再想恢复就难了!
三皇子承认,斐香衾这个计谋深得他心。。
谁懂?
押送李承赫进宫的一路上,他心里涌了多少暗爽?。
还有那些百姓……甚至准备好了烂菜叶子和鸡蛋差点就砸上去了啊……
三皇子舔了舔唇,很想再来一次。
昭和帝怎会看不出他的小九九?
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责骂,背后传来了凡大师惊慌失措的声音。
“陛下!不好了!”
了凡大师从内殿走出,步履生风,脸带忧色。
“刚才贫僧忽然呼吸困难,心脏骤停,浑身似被千钧重的山峰压住一般……”
“陛下,定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贫僧推算过了,异变就出现在皇宫之内,此异变关乎皇室的百年兴衰,两位皇子之事不如暂时搁置一旁,陛下需得先和贫僧一起,寻到这异变源头啊!”
了凡发誓,他不是在瞎扯。
他真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
昭和帝也被了凡大师的话给惊住。
相识多年,他清楚,了凡大师少有这般郑重、急迫的神色。
顿时顾不得训斥两个不孝子了,急忙问道,“大师!是否能看出在什么方位?”
了凡大师飞快地拨弄着手中的珠串,阿那耶的咒语在他唇边呢喃,空寂的大殿内回荡着那不知名的梵文,许久之后,他猛地抬手,指向正西的方向。
“陛下!”
“就在正西一里之外,一座阁楼之中!”
“快!”
昭和帝立刻跟上,吩咐宫人准备和玉辇,急迫地出门,朝着正西的方向赶去。
大师所言,必定有的放矢!
帝王和了凡大师一前一后,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养心殿。
……
殿内。
二人走后,李承赫缓缓起身,看着面色铁青的三皇子,眸光漠然,带着些怜悯。
“你还以为你胜券在握吗?”
三皇子抬眸,对上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李承赫却很享受这种猎物在手,被他慢慢折磨的感觉。
慢条斯理地从袖中翻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在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眼神中,轻巧地打开了手中的镣铐。
三皇子目瞪口呆。
“你!你!”
“你有钥匙?!”
“那你为何被绑了一路都不吱声?”
李承赫没有解释的兴趣。
他将那钥匙和镣铐往地上轻轻一丢,抬步走向殿外,跟上了昭和帝和了凡大师的步伐。
自始至终,视三皇子为无物!
三皇子气恼至极、一把攥住那被打开的镣铐,猩红着双眼,泄恨般地、狠狠砸了出去。
哐当——
铁链砸在殿内的金色立柱之上,龙目被砸得凹进去半寸,但立柱却纹丝不动。
三皇子猛地站起来,看着这宽阔而空荡的大殿,看着那可望却不可得,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的龙椅,眼底的侵略和贪婪之意,如有实质。
……
养心殿外。
谢绾茫然地看着一道道身影消失在宫巷尽头,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怎了?
刚才还能听到里面摔盘子砸碗的声音,怎么一转眼,一群人都朝西边去了?
宫里走水了不成?
云从雪看着消失不见的李承赫,难掩好奇道:“谢姑娘,我们也跟过去吗?”
谢绾摇头,衷心劝告。
“这群皇室子弟之间的纷争,动辄血流成河,不是你我能够轻易牵涉在内的。”
“我们还是等黄神医出来——”
说到一半,看见檐下的一角青芒,她眼底滑过亮色。
黄神医出来了!
黄道长步履生风,走的极快,手中的拂尘被荡出片片涟漪。
他几步跨过来,坐在牛车上,朝牛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快!”
“跟上那些人!”
谢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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