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好门扇,快步走至谢绾面前,抱怨道:“谢姑娘,这可怎么办啊?外头那群人根本说不通,非要住在咱们道观之中,而且……”
她眼底隐忍,带着犹豫之色。
“而且什么?”谢绾右眼皮微跳,预感不妙。
徐婶叹道,“而且他们不知从哪儿得知……神医造了一口药井在崆峒山,可治百病!直接甩了一万两银子出来,说要借药泉一用!”
药泉是黄神医去年才培育出来的。
为了防止被宵小之辈觊觎,黄神医将药泉建在了群山之中的某处山洞里。
去往那山洞的路线、只有黄神医知道。
不过黄神医此次离开之前,却绘制了一份地图交给谢绾。
他说他此次行程有些惊险、归期不定。
若来不及在谢绾生产时赶回,若谢绾生产之时遭遇不顺,可凭借这份地图,寻找到被他隐藏的药泉,借助泉水,或可暂得一份生机。
那份地图,正放在谢绾床上的枕头下。
黄神医走之前,掐了一卦,面色难看地叮嘱她,这地图绝不能落到他人之手,更不能让他人寻到药泉的位置,否则,于她有灾。
谢绾自诩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更不是圣母心泛滥的滥好人。
想到黄神医的交代,她肃着脸对徐婶道,“药泉的位置只有神医一人知道,你我皆不可得,如实告诉那求医之人便可。”
“他们若不信,那就让他们在这里耗着吧,看谁能耗过谁!”
“好。”
徐婶得了谢绾的准话,点点头,正要出去回复时,一旁的云从雪取了一块面纱蒙在脸上,声音里带着与谢绾如出一辙的恼怒。
“徐婶,我跟你一块去!”
“我倒要看看谁这般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
到了殿外,徐婶还未开口,云从雪已冷笑着朝那担架走过去。
“既是上山求药,也该明白我们崆峒山的规矩,要么一步一跪拜上崆峒山、要么散尽一半家资捧上来,我们神医才会考虑为你医病!”
“如今你不仅躺着上来,还一开口打起我们药泉的主意,你以为你是谁?好大的脸面啊!”
云从雪走到担架前,先看向那流血不止的伤口。
黑红色的血液顺着纱布往下滴答,很快,便将脚下的汉白玉,灼烧出灰黑色的溃烂。
这血好毒!
怪不得整个扬州城都治不好他的毒。
而且,这血液的颜色、空气中淡淡的腐臭之味、她似乎在哪里闻过一般。
似乎漠北有一个叫做修罗的小国,以毒闻名,他们皇室有一味毒药,中毒之后,能让人浑身麻痹……
云从雪一边在脑海中寻找关于那修罗国的记忆,一边将漫不经心的眸光投射在男子的五官上。
初时,并不在意。
可等她看清那近在咫尺的五官后,浑身僵住、血脉逆流、如遭雷劈。
安朝新帝……李承赫!
他怎么会在江南!
他如何中的毒?!
一旁的越千察觉到了云从雪的失态,眼底闪烁了一下,拱手问道,“这位姑娘可认识我们家老爷?”
李承赫下江南并未通知任何朝臣、是隐秘出行,随行的黑甲卫数量更是有限。
如今身受重伤、全身麻痹不能动弹,倘若病重的消息被泄露给漠北军和周国,只怕等不到毒发、其余两国的兵便会赶到崆峒山下,借此良机,进行围剿!
越千作为李承赫的第一心腹,绝不能允许任何意外和危险的发生。
一边打量着云从雪的面部表情,一边将右手扣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
但凡眼前的云从雪有任何异动,他都会立刻夺了她的性命!
云从雪能从漠北潜逃至京城,自然心思透亮。
感觉到了越千的那抹杀意后,她心脏狂跳,面上却带着淡淡的厌恶之色。
“你家老爷很有名气吗?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此话一出,越千按在长剑上的手松了松,却并没有落下。
“哦?那你刚才……”
云从雪剜他一眼,冷笑一声,“我只是觉得你家老爷中的这毒,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被你这么一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越千闻言,眼底微亮,甚至用上了尊称,“您见过这毒药?可知此毒有无解药?要去何处寻?”
云从雪故作冷漠,“我只是说相像、并不能确定就是我记忆中的毒药,而且,我又不是医者,怎可能知道解药在哪里?”
“你们愿意在这里耗着就耗着吧,反正话跟你们说明白了,黄神医不在、所谓的药泉也只有黄神医一个人知道在哪儿,你们若真想求活,不如早点下山换个其他大夫!”
云从雪语罢,不再搭理越千,转身回了紫霄宫。
……
木门合上。
云从雪狂跳的心脏终于缓和下来,她垂眸,眸光被一片暗影挡住。
心绪起伏不定。
若这味药,真的是她记忆中的那一味毒药的话,只怕……李承赫撑不过今晚月圆。
他虽为李氏子孙、虽为安朝血脉,却也是她们玉氏之子,是玉氏皇族在世唯一弥留的血脉。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崆峒山……
可黄神医下山了、药泉的位置……
“从雪?”
谢绾的声音在内间响起,“他们走了吗?病人是男是女?受了什么疾病?”
云从雪深吸一口气,敛去眼底的万般情绪,走到里间回禀谢绾。
“谢姑娘,是个男的,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脸生的很,中了一味毒药罢了,底下那群侍卫着急忙慌的,跟得了绝症一般,可依我看,那只是很浅显的一味毒药,倒不至于致命。”
“他们非要在这里死守着,我也实在劝不动,既如此便待着吧,反正也不会闹出人命。”
云从雪用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扶着谢绾坐在餐桌前,温声道。
“别管他们了,腹中的孩子要紧,千万不能饿着,您还是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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