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谢绾捧过一直用小火煨着的热茶,细白的指尖翻开茶盖,给她递了过去。
“进宫为你送礼的少年是安朝太子李乾,你我落水之后,他将我们救起,准备带回京城。”
“如今已到滨州了,等船再行一日,便到安朝的地界了。”
“沁儿,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乾虽然没有杀心,但对你却极为忌惮,还是按兵不动,养好身体为妙。”
李沁儿听她字字句句皆是劝慰,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的燥怒之意。
蓦地转身,一把打翻那捧在谢绾手中的茶盏,冷笑道。
“当初你为了逃离京城,无所不用其极,我真以为你对那地方死心了,对李承赫再无妄念了,拼尽全力的帮你。”
“如今你倒好,知道荣华富贵的好处了,巴巴跟着要回京城是吗?‘
“谢绾,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认识这所谓的安朝太子,你入荆州……本就是居心不良!”
谢绾看着那碎裂在地的茶盏,心中不由叹息。
她去荆州,跟李乾没有半点关系。
她纯粹是得知沁儿成婚的消息,为她开心,想要过来为她庆典。
谁曾向,婚礼前夕,会生出这么多是非。
不仅毁了沁儿多年成婚的盼望,还害得她身陷囹圄,不得自由。
她也曾想过像李乾开口,放了李沁儿。
但很快自己又把这个想法抹灭。
她于李乾,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生母罢了,只有生恩并无养恩。
而且,因她的大意,害的李乾一个人在那样吃人的深宫里长大,她对他是有歉疚的。
爱之深,欠之久。
金尊玉贵的太子能顾念这几分生恩,能把她留在身边,母子两人能好好培养感情,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她若开口让李乾放了李沁儿,那便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便是拿这点可怜的生恩,来丈量人性了。
李乾身为储君、身为太子,无论于公于私,绝不会纵着她将李沁儿送走的。
谢绾没有理会地上的碎盏,身子又往床边靠了靠,确定外头无人偷听后,压低声线。
“我虽不能将你放走,但却比你多了几分自由,一路上可以替你传递些消息。”
“再过两日,等到了江州靠岸时,到时候要从水路换成陆路,江州渡口又是繁华景胜之地,想必能为你争取逃离的机会。”
“到时你让人过来接应你便可。”
谢绾说完,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和当年她在京城,沁儿交代她如何逃出太子府一般。
谁曾想,兜兜转转七年过去,彼此身份互换,当年逃亡之事,又要重演。
可七年前,二人是知交好友。
七年后,谢绾一腔热情,李沁儿对谢绾却只余猜忌。
“你会那么好心?”
李沁儿按着胸口咳了两声,谢绾急忙给她递上帕子,又被她一掌挥开。
“别碰我!”
咳够了的李沁儿,眼底布满冰霜之色。
她声音冷漠,说着伤人至极的绝情的话。
“我跟着李乾去了京城,也许他还会看在我们血脉相同的份上,留我一条活路。”
“可我若听了你的指挥着了你的道,怎知你会不会给我来一个釜底抽薪,将我溺死在江畔?”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以为我是当年那个三言两语就会被你哄骗的小女孩?”
“我用利益可以打动李乾,我用金钱可以打动斐香衾,可我拿什么来相信你?”
“你巴不得我死在这江上,好享受男人的喜爱和崇拜……这是什么……”
李沁儿眸光落在谢绾的锁骨间,不等谢绾拒绝,将那挂在锁骨的绳子扯过来。
待看到绳子上绑着的玉锁时,对于旧友的最后一点信任,消散殆尽。
啪——
她扬手,狠狠给了谢绾一巴掌。
双眸猩红似血。
紧紧攥着那玉锁,恨不得掐进掌心,融入骨血。
“原来如此……”
“呵呵。”
她看谢绾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丝恨意。
“当年你赠我的玉佩,曾在关键时刻为我挡了一箭。”
“我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发誓要将你视为生身姐妹,为你封郡赐地。”
“碎掉的玉佩,斐玉珩说要打成一对同心锁,好证明你我之间的姐妹情。”
“我怎么那么傻呢……乖乖听话……”
“到头来,竟为你们打了一对同命锁。”
“你告诉我,那一只是不是在斐玉珩身上!是不是也在他胸口挂着!”
“你喜欢他你早说啊谢绾!一个男人罢了,本宫又不是让不起,你为什么偏偏背着我……”
“还是说你就喜欢偷人的感觉?”
因爱成痴,因痴生恨。
此刻的李沁儿理智全失,眼前闪过这么多年她对斐玉珩的复出,闪过那一个个因为脚筋被抽,而痛到失眠的雨夜,想到因为谢绾的失踪,她这么多年孜孜不倦的寻找……
只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当年宫中那场赏蟹宴。
她本以为是斐香衾走了歪路,是斐香衾背叛了大家的友谊,可如今看来,斐香衾是真小人……让人敬佩。
谢绾跟斐玉珩是伪君子,让人恶心至极!
“滚!”
想到恨处,李沁儿再也不愿看见谢绾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指着隔间门外,冷声道:“不要让我看见你!赶紧滚!”
隔间内的动静,到底还是把李乾引了过来。
他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看着谢绾眼底的神伤,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和警告。
谢绾可轮不到别人来骂。
“李沁儿,你当你还是那个一呼百应的长公主呢?”
“如今你只是阶下囚罢了。”
“当囚犯还敢发脾气,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孤警告你,如今谢绾是孤身边的绾嬷嬷,你若再敢对她大呼小叫……”
还要再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血三的声音。
“太子!不好了!”
血三阔步而来,脸色呈现一种诡异的红,不知该怎么开口。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您要先听哪个?”
李乾无语至极。
“按顺序说!”
血三哭丧着脸,“好消息是,咱们前面一百米处,是安朝接应的船只,有十几艘,看着装备精良,不必担心后头周朝追上来了。”
“坏消息是,为首的船只,掌舵之人……如果没看错的话,好像是越千大人。”
此话一出,不仅李乾,谢绾和李沁儿俱都看了过去。
越千?!
在京城混过的人,谁不知越千是李承赫身边的头号狗腿?与他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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