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待她,明里暗里,有些冷落。
三十岁那年,她结婚十年,依旧无子,听说江州城北的山野间,有一处娘娘庙,极为灵验,她瞒了夫君和亲人,独自去娘娘庙祈福,却在半路突逢暴雨,无奈进了山洞躲雨,却在山洞里,遇上一个发烧昏迷的男子。
男子长眉入鬓,凤眸生辉,浑身的气质怡然天成,恍若人间神明。
看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炙热和爱意,似乎要将她烫伤。
她觉得这男人很眼熟,却又实在想不到哪里见过,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待雨停了,她背着他去了最近的那一处村庄,寻了村医为他治病。
村子唤绿源村,那村里的大夫则叫赵大夫。
赵大夫医术很好,却不知为何,往他们的饮食中加了春药,那一夜,她实在受不了他那炽热的眼神,和身体里澎湃的情绪,在药物的作用下,一夜沉沦。
再醒来后,她便逃走了。
把他丢在那里,一个人藏在牛车的稻草之中,而后乘船回了扬州。
夫君久别重逢的热情,公婆对于这些年冷漠的悔意和歉意,还有父母时不时送来的珠玉首饰和银票,让她渐渐忘了那噩梦般的一场遭遇。
直到……
她怀孕了。
按照日子推算,她怀的不是夫君的孩子,是那个男人的……
又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江州以北有一座绿源村,得罪了逆王,为了泄恨,逆王命铁骑踏平了绿源村。
从那日开始,她就噩梦不断。
吃不下,睡不好,怀胎五月时,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等到怀胎七月时,已气若游丝,几乎没有日子可活了。
她的夫君哭着跪在她的床榻前,狠狠抽自己的耳光,眼底都是泪水。
“绾儿,都是我的错,我们不该要孩子的。”
“这个孩子不要了好不好,我们不要了。”
“我去将崆峒山的黄神医请来,让他帮你解决掉这个孩子,再帮你温养身体。”
“什么传宗接代什么子孙满堂,我斐玉珩一点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
斐玉珩……
躺在病床上的谢绾,伸出枯瘦的手,摸着那近在咫尺,温润如玉的男子的脸颊,有些迷茫,又有些恍然。
“玉珩……你不是死在西山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绾儿!”
斐玉珩猛地握住她的双手,浑身颤动,哀伤不已。
“绾儿,西山在哪儿?我怎会忍心丢下你……”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家仆疯狂呼喊的声音。
“二公子!二夫人!叛军打过来了!快跑啊!”
“车马已备好,你们——啊!”
利刃穿过那家仆的胸膛,纵马闯入的黑衣男子,神挡杀神,鬼挡杀鬼,杀了一路,最后闯到了谢绾的厢房内。
他当着谢绾的面,将那带血的长剑,狠狠扎入斐玉珩的心脏,等确认斐玉珩心脉断绝没了呼吸后,这才丢掉手中的长剑,踉跄着冲到谢绾身旁,那黑色披风上绣着的暗纹龙纹,还有那熟悉的凤眸龙鼻,暴露出他的真实身份。
逆王,李承赫。
何为逆王。
据民间传闻,他的母妃是异族之女,久居冷宫,诞下他没几日,便撒手人寰。
他在冷宫长大,一步步执掌朝堂收获天下赫赫威名,比中宫所出的太子还要得人心所向,可先帝去世,最终还是把皇位传给了名正言顺的太子。
先帝驾崩当日,他揭竿而起,自称逆王,成为反贼,锋芒直指上京,欲要将新帝斩于马下。
如今,他已经攻到扬州城了。
整个江南,皆是他的天下。
此刻。
这凶名赫赫的逆王,单膝跪在她的床榻前,眸中一派认真。
“绾儿,我来接你了。”
“我们的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乾儿好不好?”
“等我打了这天下,把天下让位给乾儿,你我做一对神仙眷侣,周游天下,可好……”
谢绾双手抓着床沿,艰难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天下最滑稽的事情一般。
“你夺了我的清白,杀了我的丈夫,毁了生我养我的城池,如今,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让我嫁给你……”
哗啦——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谢绾猛地滚落下床,捡起他落在地上的长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李承赫!你也去死吧!”
……
啊!
薄纱帐中,灯影辉辉。
谢绾猛地从帐中坐起来,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宫殿,面色惨白一片。
哗啦——
冷风将窗扉吹开,殿外又飘起了落雪,细碎的冷意让谢绾昏涨的大脑缓缓冷静下来,梦中挥之不散的血腥气,还有那潦草的另一种方式过完的三十年,也慢慢从记忆中淡去。
是个梦啊……
她扶着床沿,缓缓站起来,拿起靠在墙边的紫檀木长杵,准备将那半开的窗扉合上时,忽然听到少年的喷嚏声。
“阿嚏——”
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李乾,一身圆领锦纹储黄色长袍,手肘揉乱了那被黄玉抹额束住的长发,他被冷风吹醒,揉了揉鼻子,迷蒙地坐直身体,待看见那款步走来的谢绾时,双眸骤亮。
“娘!”
李乾声音难掩惊喜,猛地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搀扶谢绾。
“娘,你睡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
谢绾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和惊喜之色,心中一暖,伸手为他理了理发丝,又为他整理了衣领,防止脖子受冷。
眼底,便是怜爱之色。
“怎么在这里坐着?”
心底,更是涌动起丝丝暖流,如用温泉,一波又一波,抚慰着她心底的伤口。
“冷不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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