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梨垂眸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春喜,眼中没有半分同情。
相反的,她一双眸子里全是疏离与冷漠,看向春喜的目光就像是瞥见长街边的什么脏东西一样,眼神嫌弃自己。
她不由分说的从春喜手里扯出了自己的裙摆,警惕的朝后退了两步。
姜月梨抬头冷冷的看着方才春喜过来的方向,一字一顿道:“此事,我爱莫能助。”
姜晏礼打小就长了个蛇血心肠,脑子里的那点歹毒心思,简直比姜灵曦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月梨之所以把这个小祸害继续留在身边,为的就是让柳姨娘束手束脚,最起码可以在护国寺事情告一段落前,限制住柳姨娘,让其别搞出什么不该有的幺蛾子。
最要紧的,就是通过姜月梨这些日子的观察,姜晏礼似乎和前世有些不一样了。
他那妄图成为嫡子,把控姜府的野心已经初露苗头。
再加上年纪小,他还没有办法更好的隐藏自身的情绪,经常三句话都没说完就露了馅。
姜月梨只是觉得若是有朝一日,这对蛇蝎母子反目成仇,那也不失为是一出好戏。
留下姜晏礼,也算得上是一箭双雕。
至于春喜,姜月梨是半点都没把这个丫鬟放在心上。
她目光幽深地扫过转角的路口,看也没再看春喜一眼,就带着李嬷嬷离开了。
临进院门前,姜月梨特地走到李嬷嬷身前,在其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李嬷嬷听着这话,面露古怪:“姑娘,这法子可行吗?”
她瞧着李嬷嬷,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煞有其事道:“嬷嬷只管放心,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的姜府不比当年,咱们也得富贵险中求不是?”
姜月梨遣走了李嬷嬷,郑欲进屋便瞧见姜晏礼鬼鬼祟祟的,从一旁的厢房中探出了脑袋。
他瞪着一双眼睛,四处看了看,在确定姜月梨身边没有外人后,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姜月梨身前,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袖子。
“三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啊?我不想回府,这些日子姨娘处处管着我,甚至都不让我去给母亲请安,我这心里害怕的很,我是不是这些日子又做了什么事情,惹了母亲不开心呀?”
姜晏礼一口一个母亲叫得分外亲昵,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传进不远处的正屋。
姜月梨由着姜晏礼,扯着自己的袖子,故作不解道,“姨娘到底是亲自生了你的,不论做什么都一定有她的道理,她也全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反倒在我这说起姨娘的不是了?”
姜晏礼是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若不是如此,当初姜月梨也不至于被他三言两语骗了去,还真以为姜灵曦回京后无处落脚,就把人安排在了赵家外面的宅子里。
殊不知,那也就成了日后姜灵曦和赵吉私会的地方。
姜灵曦扯虎皮拉大旗,甚至在姜月梨当初气不过,带人找上门时,也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现如今,她瞧着姜灵曦和姜晏礼相似的眉眼,心中的恨意几乎压抑不住。
若不是眼下时候还没到,她真不介意亲手把姜晏礼送至黄泉!
而小孩子的感知是敏锐的,就在姜月梨视线变化的一刹那,姜晏礼扯着他袖口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不安的朝后退了两步。
“三姐姐,你怎么那么看着我?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姐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姜晏礼惴惴不安。
他的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刚才那一瞬,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在此之前,姜月梨虽然不喜欢他,但从来都没露出过那种眼神,姐弟之间的关系也算说的过去。
可自从姜灵曦下葬之后,姜月梨对他越发的疏离,甚至几次,他找上门时都刻意避开了。
不光是姜月梨,就连澄辉堂里的其他人也都在默默的疏远他。
可疏远他也就算了!
偏偏程氏还把姜子安接近了澄辉堂!
那明明是他该住的地方!
凭什么就被姜子安那个废物抢走了?!
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不过就占了个长子之位,有什么资格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娘说了,这世上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把握得住,姜府的一切就可由他拿捏!
姜晏礼心里想着人已经垂下了头。
他还全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一切细微变化,全都被姜月梨看在了眼里。
那眼底化不开的怨毒与恨意,饶是姜月梨看了都忍不住暗自心惊。
一个不过八岁的孩童,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思?
姜月梨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在姜晏礼再次抬头看见她的瞬间,极其敷衍的扯了下嘴角。
随后,她故作正色道:“晏礼乖巧懂事,府中人人都喜欢你,就连教书先生都对你赞不绝口,你怎么会这么想?”
姜晏礼抠着袖口的绣花,没有在吭声,却仍旧缠着姜月梨,跟着她进了屋还不算。
他看着姜月梨烹茶写字,亦然是一副乖巧弟弟的模样。
“三姐姐会的东西可真多,之前大姐在世时,从来都不摆弄这些东西,就连这茶水都是由丫鬟伺候好了才喝的。”
姜月梨不明白姜晏礼怎么会突然提起姜灵曦,心里正泛着嘀咕,就听姜晏礼继续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大姐姐,母亲眼里只有大姐姐一个人,她都瞧不见我们这些庶出的孩子,三姐姐,你也是母亲亲生的,当初你有因此怨恨过母亲吗?”
姜晏礼此话一出,姜月梨心里猛地一惊,跟着后背就泛出了一层冷汗。
怨恨程氏吗?
也许有过吧?
可说到底,程氏不过就是被姜府这些人蒙在鼓里的可怜人,前世哪怕最后到死,她都仍旧在替姜灵曦谋划前程,甚至于心甘情愿的成为姜灵曦踏上前路的一块垫脚石。
哪怕为此付出无数条人命,甚至连累整个将军府,程雪梅似乎都未曾说过一句后悔。
姜月梨的念头在心底划过,本要提笔落字的手微微一顿,笔尖溢出的墨子在纸上晕开了大半痕迹。
那份尚未抄完的佛经,也只能因此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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