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猛地一震,驾车老汉赶紧调整了方向往边上靠,一辆奢华的马车超了过去。
青姝没什么反应,江蕴却是坐直了身子,两眼盯着那远去的马车看。
“你看甚?权贵家的马车不都是这架势?”
江蕴转头道:“那是江家的马车。”
“江太傅?”
江蕴摇头,“那里面是江晗啊。”
她方才看清了,坐在马车外的那个小丫头就是江晗现在的贴身丫头七兰。
青姝立马精神起来,“她出相府做甚?怎么不用相府的马车?”
江蕴道:“她能用相府的马车吗?”
府里个个都是人精,相爷没有和她拜堂,也没句交代,又不得青姝吩咐,哪会给她马车用?
她这江家的马车,还有随身的下人,驾车的仆从,全都是自己带来的,身契都在她手里,算得上是她的嫁妆。
青姝又问:“你说这独守空房一夜,精神就是好,起这么早,她干嘛去啊?看着方向不会和我们一道吧?”
江蕴觉得那还真有可能,毕竟又不是宋珩蠢得口无遮拦,江家和太后的计划也不会被破坏得那么快,江晗也该恨宋珩才对。
不过江晗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到刑场边,而是在离刑场不远处的茶楼停了下来。
青姝道:“你觉得她真是早起喝茶吗?”
江蕴摇了摇头,觉得奇怪,但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来。
二人到时,刑场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斩首示众这种事,在百姓们眼里就是个天大的热闹,早起赶集的见了听了,都得围上来打听几句。
平日衙门大牢偶尔有人被斩首都能惹不少人旁观,更何况今儿这犯人是从刑部大牢里拎出来的,说明犯的是寻常百姓触及不到的大罪,群众们便更加好奇。
有消息灵通的小声道:“听说是他胡言乱语污蔑了太后,好像还攀扯了江家,说什么混淆皇室血脉,结果呢,又拿不出铁证来。”
“啧,听说他一路仕途顺得很,还与江家的女儿有点渊源,不该攀扯江家才对啊,莫不是个背锅的?”
“你可闭嘴吧!这是能胡乱揣测的?”
人群中有百姓拍了拍自己的嘴,提醒自己慎言。
江蕴与青姝身量较小,没多久就见缝插针蹿到了前排,吉时将到,宋珩被官兵押着出来。
他额前头发散了部分下来,长时间不洗头,导致头发粘连在一起,上面还沾着干枯的茅草,露出的下半张脸上,不知是被利器划到,还是被蛇虫啃咬,有些血肉模糊。
青姝用胳膊肘顶了顶江蕴,“看不清脸。”
确实。
江蕴仔细看了看,道:“虽看不清脸,但身量一致,就是比以前瘦了些。”
“进那里头,不瘦才怪呢!”
宋珩被按跪到地上,前侧方是一个大大的日晷,离吉时差不多还有一刻钟。
彼时侧方来了一队官兵前来维持秩序,推着一些太过凑前的百姓往后去,“凑这么前面,是想溅一身脏血回去吗?”
百姓们脚跟踩脚尖的往后退了些,那些官兵便分成两列左右站好。
这是斩首重要犯人才有的待遇,官兵们一来维持秩序,二来防止有意外,防止犯人逃跑。
刑台上的宋珩开始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青姝一颗八卦好奇的心永远按捺不住,“你跟我说说你以前怎么爱慕上他的呗。”
江蕴道:“不想回忆。”
“他都要死了,你还不能跟我说说?”
江蕴:“……江太傅自诩清流,喜欢邀些科考上来的穷家子弟来府中做客,显得他重视才学,不喜铜臭,然后他就来了呗。
江家府邸大,他小门小户没见过,更衣之后走迷了路,蹿到我院子门口了,正好瞧见我,之后他便说一见钟情于我,写诗写文地送我,甜言蜜语地哄我,就是些男人的寻常招数,不花钱的他都做了。”
江蕴简单说了几句,青姝点评道:“你真便宜。”
江蕴道:“我在江家日子不好过,虽不缺钱,但心中觉得很缺关切,他那时也是对症下药了。”
青姝道:“那你以后知道了,不花银子的关切就是放屁,要是有哪个男人想娶我回去,那我就让他花银子,他有十两,要是愿意给我花七两八两,那他一定是真心实意的,我就跟她走。”
她说完,江蕴转头看她。
青姝没看懂她的眼神是何意思,不悦道:“干嘛,看不起我?觉得我俗?我本就是俗人啊!”
江蕴道:“我是觉着你通透,话糙理不糙。”
青姝转怒为笑,“亏你这样打小不缺钱的能说我通透,感情能装,但银子是实打实的,到头来即便感情被骗,也不至于一无所有,还有银子留着安慰我呢。”
江蕴道:“我以后也认银子去,再也不被甜言蜜语蒙骗。”
青姝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满意的点了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垮了脸道:“诶,你说会不会他当初就不是迷路?”
“什么意思?”江蕴问道。
“听你所言,他会装的很,那他如果一开始就是为了撞见你们江家女儿,才故意迷路呢?”
江蕴身形一怔。
对啊,宋珩并非什么老实读书人,虽说确实几分才学,但更多的怕是算计。
算计她,算计江家,为了得江太傅提携,想尽办法做江家的女婿,结果她太不江太傅宠爱,没什么价值,然后就弃了她勾搭了江晗。
她进宫那日还曾觉得对不起他,怪自己无力与父命抗争……
不过这也只是青姝的猜测,已经无法证实,江蕴道:“无所谓了,就像你说的,反正都要死了。”
吉时到,侩子手迎着晨阳高高举起砍刀,随着一声令下,带着“斩”字的木牌被掷出,砍刀晃起一道银光。
人头落地,鲜血四溅。
人群中胆大的拍手叫好,胆小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一条缝。
江蕴虽杀过人,但也是头一次见这样血淋淋的场面,那血柱喷了好一会儿才小下去,她不知不觉间抓住了青姝的袖角。
青姝胆子大得多,只是皱了皱眉,待她发现自己的袖角被扯着,正要骂江蕴胆小还看时,侧前方几个百姓突然往后退,有几人还捂住了口鼻。
两人探头一看,原来是那里占守的一个官兵尿了裤子,两腿间正湿哒哒的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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