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剑颤,几乎脱手而出。
而漆黑窄长的“无我”剑,已横过蒲玄珲脖颈。
无极道场归于寂静。
叶灼收手。
蒲长老拱手:“叶二宫主又是大有进境,恭喜。”
叶灼:“长老也是。”
蒲长老微笑摇头:“不值一提。”
说话间,周围弟子才从呆若木鸡般的境地里逐渐恢复过来。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新弟子结结巴巴道:“怎会……这般……硬撼我宗剑法……”
他师兄安慰般拍拍他的肩膀:“来年再看,就习惯了。”
“啊?”
“哦,你刚来,还不知道吧,叶二宫主每年都来问道一回呢。”
“……啊?”
道场中央的二人谈了几句剑法,而后蒲长老道:“叶小友可要多留一会儿?”
“不急。”叶灼平淡道,“听闻长老有爱徒自创剑法九套,颇有见地。”
蒲玄珲的神情霎时有些一言难尽:“……”
仙门之间,尤其是剑修之间,问道切磋乃是传统,怎好拒绝。
只见这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太上长老缓呼一口气,难掩悲痛之色地朝弟子群中招了招手:“曦儿,来与叶二宫主切磋一二。”
上前来的是一名神清骨秀,气质卓然的白衣青年。
弟子群中隐隐传出为师兄鼓劲之声。
太岳宗裴曦,太上长老爱徒,悟性绝佳,根骨非凡,不仅尽得太岳真传,还能自创剑法,大有开宗立派之风,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向来是仙门美谈。
只见他在叶灼身前站定,眉目间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叶灼认真打量他几息,身上气息变化,将灵力修为压制到与裴曦同等境界。
这也是剑修间论剑时约定俗成的规矩了,修为同等,更能试出剑法高低。
裴曦拔剑,声音清朗:“叶二宫主,请赐教。”
叶灼手中剑再度出鞘。
剑锋寒意再度涌现,此次并未动用灵力,但听场中兵刃带出呼啸风声,刹那已交手数十招。
然后裴曦的剑被击落在地。
叶灼收剑:“承让。”
裴曦看了看叶灼,又茫然地看向自己那把孤零零躺在地面的长剑,良久,嘴角颤了颤。
“我……你……”
那破碎的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像是不知道该对叶灼说些什么,又像是对剑道本身都产生了怀疑。
弟子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师兄这副道心破碎的模样,终于明白了太上长老那悲痛的神色所从何来。
看完这一幕,太岳掌门痛苦地转过身去。
只有蒲玄珲长老看起来还维持着平静。
只听他礼数周全,不失体面问道:“叶小友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叶灼:“游仙谷。”
“呵呵,游仙谷的周老怪前些时日还传书与我,说在天地星斗间领悟了剑道真谛。听闻他的那个方姓小徒,进境亦是一日千里啊……”
叶灼若有所思,告别了蒲长老。
太岳宗上下如释重负。
如释重负之后,是连续数日的阴云密布。
大师兄裴曦从那天开始,每天搬一个蒲团坐在无极道场中央,双目无神地凝视地面上留下的剑痕,脸上表情似悲似喜,似哭似笑。还有弟子说,曾在深夜听见无极道场传来奇怪的笑声。
太上长老蒲玄珲,每天亦是面壁静坐,有弟子路过,总能听见深沉的叹气声。
掌门真人则每天背着手在无极道场和太上长老的静室之间走来走去,时而检视裴曦有无举剑自尽,时而探望太上长老是否走火入魔。
“掌门,那叶二宫主明年也会来吗?”
“他前年来了,去年来了,今年来了,你说呢?”
“掌门,叶二宫主为什么要这样呢?”
“据说,叶二宫主认为,做剑修应该看遍天下剑招。”
“那也不必每年看一次吧?”
“所以他每年都来逼出新的剑招。”
“掌门……”
“能不能别问了!让别人听见,太岳宗的脸都丢光了!”
“那掌门,你在等什么呐?”
“……天机不可泄露。”
终于,三天过后,一只雪白的仙鸽带来了远方的消息。掌门拆开信笺,喜上眉梢,立即拽起裴曦后衣领,拖着他一起来到蒲玄珲的静室之中。
“师叔祖,大喜!游仙谷有消息了。”
蒲玄珲眉梢微动:“细细道来。”
“那周老怪在叶灼剑下过了一千三百三十一招,足足比师叔祖少了整整二十三招,那方姓小徒倒是撑过了一百招,可是打完后就哭天抢地改练刀去了,看来我们曦儿的心性远胜过他啊!”
蒲玄珲脸上郁气一扫而空。
这一天,路过静室的弟子们,都听到了掌门真人和太上长老爽朗的大笑,其中间或还有大师兄那奇怪的笑声:“嘿嘿……”
消息传开,太岳宗上下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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