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郑阿四的媳妇郑张氏就起了床。
她先是把床轻轻地挪开,露出一个被床腿遮住的小洞,伸手在里面搅了搅,铜板哗啦啦响,她美美地抓住一大把铜板搁在怀里的衣服上使劲地搓啊搓,洞里潮容易生锈。
觉得差不多了又把铜板一个个地放进了洞里。
她把床又轻轻地抬了回去,然后坐在床上美美地想了一会儿。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赶紧收拾了起来,打开煤炉子风门,拿出两个三角锅盔放在炉子边上,洗漱完后饼子也热了,把竹节做的水壶里加了点猪油,加了点茶末蒜泥,又搁了点盐疙瘩。
今天要多干点活儿,不加点盐巴下午干活就没劲儿。
倒上热水,晃了晃,跨在身上,掩上炉子,拿起锅盔一半塞到怀里,怀里的是晌午的午饭,咬在嘴里的这一半是早饭,落上锁就出了门。
出了坊门,正巧和值夜班回来的郑阿四刚好碰头,郑阿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干活的时候嗓门小点,老刘的媳妇都告状了,说你总是吼她!你们那一个伍你是头,当头的心胸得大一些,免得人嚼舌根子!”
郑张氏闻言冷哼一声:“干个活总是喊腰疼,没事儿总喝水,最近蜂窝煤卖得紧俏,她不干活我不吼她吼谁!别的伍每天结束能有奖钱,她一个人害得我们奖钱都没了,她还好意思告状呢!”
郑阿四又打了个哈欠:“这个月中就给管事说一声让她再寻个人替换你,咱们一块去仙游看看,县令说给咱们划了块地,你不是喜欢种菜么,咱们一起去看看,看合你心意不!”
郑张氏闻言嘟了嘟嘴,有些心疼道:“一天十个大钱,舍不得呢!”
郑阿四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铜牌,晃了晃又塞了回去,郑张氏眼尖,赶紧道:“下来啦,快给我给我看看!”看着上面的几个字,郑张氏不认识,好奇道:“这是啥,干啥的?”
郑阿四把铜牌塞到媳妇手里,悄声道:“这是仙游县衙役的腰牌,今日去做工嘴巴严实点别乱说啊。”说着幽幽一叹,不知道想到了啥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总算不是贱民了,总算不是贱民了!”
说着,他突然把头伸到媳妇耳边,轻声道:“开春后咱们要个娃吧,算着时间刚好明年这时候生,那时候也不忙,我也能帮着看看!”
郑张氏啐了一口,把牌子塞到郑阿四怀里:“能不能要上还两说呢,都想到娃出生了,赶紧回去休息,注意火毒啊,你要起来的早就去买点豚肠子!”说着脸红红的:“有腰子也称点….我晚上回来拾掇!”
“诶,好的,好的。”
看着媳妇离开,郑阿四抱着膀子站在门口,看着茅草的屋顶,他脑子不知不觉又冒出了县令跟他说的一句话:郑阿四,是窝囊一辈子,还是抬头挺胸下半生你选哪个?
郑阿四把钥匙插到锁孔里,喃喃道:“做了半辈子的狗,下半辈子我想试试做人的滋味。”
尽管舍不得暖和的被窝,颜白还是得起床,毕竟已经到了十一月,已经是年尾了,衙门的事情很多,蜂窝煤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这些事看着简单,可后面都是数百张吃饭的嘴。
众口难调,又是一个新的大家从没经历过的物事儿,所以一有问题管事也不敢轻易下决定,导致的问题就是,鸡毛蒜皮的事情都需要颜白亲自过问,事虽然不大,但是却很多,繁杂得让人头疼。
颜善见颜白在被伽罗服侍着擦脸,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然后挥手打招呼道:“小叔,早啊!”
颜白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然后有气无力道:“今日起来得挺早,精神头不错,有啥好事啊?”
“县令林淮出事了!”
“这么快?你搞到证据了?”
颜善跑到篱笆围墙这儿,伸着头小声道:“昨日长安县县令的大掌柜被刑部传唤了,下午的时候县令林淮就没到县衙,我估摸着是出了大事!直接让刑部来抓人,这事估摸着不小啊!”
“还有个县尉负小毛呢,别高兴得太早了!”
颜善摇摇头:“他不识字!”
颜白拱拱手:“提前祝你马到成功!”
颜善看着小叔言不由衷的样子摇了摇头:“你这个鬼样子跟我阿耶一个模样,真是让我伤心!”说罢,推开门就走了。
颜白洗漱完后简单地喝了碗面疙瘩汤,他今日要去裴家,裴老爷子要给颜白讲课,讲的内容是如何笼络人心,他老人家最近对颜白总是亲自下场打人这个事很不满,年幼的时候这样叫做血气方刚。
等以后有了孩子遇到事还这样就不是血气方刚了,而是小题大做,年轻时候不懂事可以掩盖所有,可老了就不行了,那时候再这样就容易结仇了!
颜家有教书育人的本事,虽然颜白在官员中的名声很不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一个官员敢说颜白的学问不好,一个《当官后》,一个问渠哪得清如许,一个《爱莲说》早就给了颜白树立起了一个少年英才的高大形象。
每到晚上,各府子弟最恨的就是颜白。
因为长辈检查完课业之后总是会悠悠的来句:看看你,看看人家颜白,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人家的孩子是怎么教的啊,咋那么聪明,再看看你个榆木脑袋……
百姓以为官宦子弟教育孩子有特殊的办法,不然他们的孩子怎么会那么地聪明,那么地厉害。
可实际不是这样的,据颜白跟裴茹聊天所知,官宦人家包括大户人家的孩子之所以比百姓的孩子要厉害,抛开人生起点不谈。
最主要的就是环境和耳濡目染,穷人家的孩子学着如何填饱肚子,官宦人家的却可以安心地坐在那儿看书,穷人孩子的最终梦想却是人家生来就拥有的。
简单收拾后就是去请早安,这是颜家必不可少的步骤,原因很简单,怕老一辈死在屋里小辈不知道,请安就是去看看死了没有,没死的话,明日再来,这是老爷子亲口说的。
最怕给大嫂请安,因为她坐在那儿就像是一尊菩萨,说得形象点就是有些像后世影视剧的那个老慈禧,她是家里的老大,那气势拿捏得简直让人害怕。
“你让伽罗泡了那么大一盆豆子做什么?”
颜白害怕极了,赶紧道:“做豆芽!”
“瞎浪费东西,快滚到县衙点卯,骑马骑慢点……对了,晌午别吃那什么肉饼子了,下巴都尖了,我给你做好,让伽罗给你送过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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