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奸商不是论件来卖,而是说什么论充绒量来定价。
听着都稀罕,还充绒量,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发明的这词。
这仅仅是一项花费,还有日常开销的柴米油盐,还有过冬的煤石,还有人情的往来,这一切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想到这些,梅高德心里就觉得喘不过气来,这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徒步回家的梅高德走出了一身热汗,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孩子他娘忙碌的身影。
还有门口停着的那一大车已经卸掉一半的煤球。
梅氏一看当家的回来了,赶紧道:“当家的回来啦,锅里给你留有饼子,你先吃,吃完了再来帮忙!”
梅高德看着欢喜的婆娘心里不免有些怒气,这婆娘傻到家了,冬日的煤石最便宜,那个时候不买非要这时候买,是嫌家里的还不够穷么。
见有外人在,梅高德不好发作,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走到门口低声道:“买这么些,咋不跟我商量下?”
梅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解道:“当家的,这不是你们上官给咱们家送的节礼么,不光有这个,还有一套羽绒服呢?
我看了正儿八经的大鹅铺子出的货,戳儿都在上面印着呢,那木盒子可真漂亮,衣服你可以穿,盒子记得留给我哈,以后我要在里面装多多的首饰……”
说着梅氏往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黑灰,从袖笼里面拿出一串铜钱,献宝似的得意道:“你们的颜侍郎真的好。
不光给了这些,还给了五百个钱,十斤面,五斤精米,看看,这些都是新钱,崭新崭新的,送货的伙计说这钱是给孩子的零花钱,这个咱们就不花了。
街坊领居说颜侍郎就是宜寿侯,颜家的家主,真正的贵人,带着文气呢,我想拿着压箱底……
奇怪,宜寿侯不是县令么,怎么跑到兵部去了,他就该早些去兵部,早些去,咱们家也能早些有这些了……”
看着喋喋不休的孩子他娘,梅高德快步冲到了屋子里。
看着供桌上那精美的木盒子,梅高德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此刻他觉得鼻子有些不通气,当微末小吏这些年。
他头一次在官场感受到了温暖。
深吸一口气,梅高德脱掉了官衣,换了一身麻衣,挽起了袖子就冲了出去。
“啊呀,你先去吃饭,吃完饭就去教娃认字,等认字多了,咱们就把娃送到仙游,听说那儿求学不花钱。
但就是对孩子要求高,也不知道咱娃能不能有那个命,快去,这点活我一个人很快就搬完了,又不重,快去快去……”
梅高德头一次觉得妻子的喋喋不休是那么的动听,他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忙完,小哥也好回去休息不是,来,你去卸,我来搬运……”
“轻点,别弄碎了,碎了就不好用了!’
梅高德笑道:“好,我去找个大板子垫着……”
一块块的煤球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到鸡舍前,梅高德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这一堆最少有两千块,足够家里用一年多。
煤石卸完,却听那卸煤的伙计喊道:“好了,您这一家小的算是忙完了,贵人来具个名呗,小的要先去衙门交命,然后去下一家。”
“下一家?”
伙计头也不抬道:“嗯,下一家,我一个人负责三家,您是第二家,下头还有一家。”
说着突然感叹道:“不得不说当官就是好,长安煤石虽然便宜,但这些煤石要买也得花不少钱,贵人的上官是宜寿侯吧?”
梅高德不解道:“你咋知道?”
伙计得意道:“小的每年都干这样的活儿,往年是给衙门的衙役送,今年是给您送。
这长安城内,除了宜寿侯有这个心思,其余人的上官可没有这么大方,了不起给亲近人发点银钱,哪会送这些东西啊!”
伙计吆喝着驴车远去,梅高德终于明白上月底宜寿侯为什么要所有官员填府邸住址了,为什么要问家里几口人。
当时还奇怪颜侍郎为什么要搞这些,恐怕那时候宜寿侯都已经开始准备了吧,想着想着梅高德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颜家的善德原来都是蕴藏在这些不经意间的小事中。
“当家的快来试试羽绒长衫合身不,那会送货的伙计说不合适可以换,你试了之后我再把线路走一遍。
听隔壁的婶婶说这东西好是好,但也娇气,不把线路走得密集些会跑毛……”
“嗯,我来了!”
“好好做官,这样的上官跟着不亏,万一他看你做得好,让你做个管事呢?”
梅高德伸着胳膊,看着孩子他娘在往身上套衣服,喃喃道:
“今后我的命就是宜寿侯的!”
“好看,这青色真好看,嗯,也合身,好了好了脱下来,明日我得去找几个板子做个大箱子,这要被老鼠啃了,十多贯钱没有了,那我不得哭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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