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九年四月初四,吐谷浑伏允屯兵三万,直逼库山,兵锋直指凉州城。
李道宗命颜白为中军坚守库山,兵部尚书侯君集五千人马为左路大军,利州刺史高甑生七千军马为右路大军。
三军呈合围之势,迎战伏允。
大战起。
站在山头的颜白看着排列整齐,很有气势的吐谷浑战士咧嘴笑了笑,乍眼一看很像大唐的府兵。
但也只能乍眼一看,要是细看那还真的差距明显。
论气势这些吐谷浑比不了大唐府兵,论武器,这些人好多都是拿着削尖的木杆子,好点的是木杆子上绑着一块尖锐的铁块。
这就很要命了,这要捅一下,容易破伤风。
唯一说的过去的就是马。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骑着马,而且都是好马,这是唯一让颜白眼红的,这要拉回去几匹宝马和楼观学的那些突厥马配种。
如果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了,光是卖马就说不定能续命。
至于甲,除了前面的一排身穿皮甲之外,后面的多是木甲,更多的是什么都没有,简单的披着羊皮。
最可气的这些人还会叫阵,大呼小叫的喊了半天,话不好听,但也能听,唐狗,唐小狗,胆小鬼……
骂阵的事情没有任何部族能和汉人比。
颜白挥挥手,李元嘉的一句“賊尼玛”声若雷鸣。
本来就没有多少文化的大唐府兵,听着徐王都这么骂,顿觉得格外的有气势,一下子就学会儿,几个呼吸之后……
整个避风的山谷回荡着大唐雅音!
吐谷浑见大唐军人只会对骂不敢出兵,顿时就嚣张了起来,齐整的队伍踏着轰隆隆的脚步声朝着颜白坐在的营地压了过来。
颜白看了一眼大纛(dao),越看越喜欢,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有资格在营帐前立这玩意。
算起来,颜白第一次独掌一营。
打突厥那次不算,那一次是辎重营,运粮草的,搞后勤的,没有资格立大纛,这一次倒是有资格了,可是自己这次来是护着李承乾的。
所以,唯一不美的就是这次的大纛是李承乾的。
大纛是五爪龙旗,比李道宗的四爪蛟龙要霸气很多。
颜白偷偷的打量一下,亲王的蛟龙不好看,就像是一条泥鳅长了四条腿。
大纛下的小曹捧着刀,手里还拿着太子的信物,这叫师出有名,不然这大纛就立不起来,立起来就要砍头。
不但颜白的得砍,这全营上四千多人都得砍。
不过这一仗打完,若是能胜,颜白就会有自己的大纛了,这些倒是让颜白有些期待,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礼部会给自己绣一个什么样的图案。
吐谷浑正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大纛是五爪金龙,知道这是条大鱼,整整调集了八千军马前来。
裴行俭见师父背着手从山坡上走了下来,慌忙走了过来:
“师父,敌方军阵离我营地只有五里的距离了,弟子估摸着他们要逼近三里,然后发起冲锋,以骑兵来冲散我军营地。”
颜白点了点头:“侧面的那些坑都挖好了么?”
裴行俭点了点头:“玩好了,到时候把他们后路一断,只有走这条路了,拌马坑啊,唉,可惜了那些好马啊!”
颜白鄙视的看了一眼裴行俭,低声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守约记住,在任何时候人命永远都是最可贵的。
马没有了咱们可以去抢,等打下了吐谷浑这就是咱们的马场,可命没了,就算抢了一千匹马又有何用呢?”
见裴行俭点了点头,颜白继续道:“去告诉薛礼,等吐谷浑离我军三里地,他们发起冲锋后,我们再动手。
告诉他不要心疼火焰弹,咱们能少死人就少死人,这玩意儿陈萦那儿有数万斤,随便挥霍,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长安所有人想看的。”
和裴行俭估摸的一样,三里的距离一到,吐谷浑的军队立刻就发起了冲锋。
三里的距离转瞬即至,迎接他们的不是大唐的军马,而是一颗颗的火药弹,看着火药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看着身穿盔甲,手拿长刀的大唐府兵,颜白竟生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本来就很冲突的画面竟然有些美感。
火药的威力永远都是值得期待的,上一刻还狞笑着,做着马踏唐营的美梦的吐谷浑人,下一刻就被自己的战马掀翻。
原本整齐的骑兵瞬间变得乱糟糟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后面人只听到一声声巨响,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往前冲……
这样就导致了,这些人刚落地,后面急速冲来骑兵的马蹄就踏在前面人的脸上,胳膊上,肚子上,身上……
战场响起了哀嚎声,颜白自然也听到了,轻轻一抛,薛礼稳稳地把颜白抛过来的马槊握在手里,颜白淡淡道:
“传令,不留活口,要求阵斩,大胜后全军策勋一转,赏羊皮十张,金沙一杯!”
紧护大纛的几名陌刀军闻言,齐声大喊:“军侯令,敌酋皆斩,大胜后全军策勋一转,赏羊皮十张,金沙一杯!”
“杀杀,杀杀.....”
阵斩二字让唐军疯狂,先登、陷阵、斩将、夺旗,阵斩.......
薛礼狞笑着冲了出去,在他身后是三百陌刀军。
陌刀军身后就是大唐府兵,再其后就是辅兵,陌刀军在前负责凿阵,府兵紧随其后负责砍杀,辅兵在后负责补刀,割喉咙管。
这是一支大军完整的流程。
在没有火药之前,其实在两军相接的时候还有一轮抛射的箭雨。
薛礼早都吃饱了,如今拿着颜白的马槊,身披重铠一头就扎了进去。
陌刀军双手握陌刀,腰身用力,开始旋转砍杀,陌刀所过之处,战马嘶鸣,人断,马碎,一时间血肉横飞,腥气冲天。
府兵近战,横刀所过之处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辅兵踏入战场,看见自己人受伤就往后拖,看见是敌人,上前揪着头发就是一刀,还有力气反抗的,抽刀直接照脸砍。
辅兵杀人很安静,但相比前两者却是更加的血腥,喉咙一割开,那喷射出来的血就仿佛下雨一样。
他们杀人动作很轻,用力不大,但往往就是一击致命。
更有甚者手拿匠人钉马掌的锤子,不管地上的是死是活,抬起锤子照着脑袋就是一锤子。
颜白默默的观察了一下,发现锤子效率反而是最快的,而且还不血腥,唯一的缺点就是被捶了之后浑身抽搐。
裴行俭和李元嘉现在就是辅助兵。
如今两人已经不吐了,只不过人却变得癫狂无比,红着眼睛,大声喊着杀杀,仿佛机器一样,跟着前面的人砍杀着敌人。
颜白强忍着把裴行俭和李元嘉叫回来的冲动。
战场,就是这样,远比想象中的还要血腥,同时这也是生活,要习惯。
战场上,失去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站在尸体前,不舒服的打着响鼻,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单纯。
薛仁贵抖了抖马槊,看着远处的火线和浓烟,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重铠,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些逃走的就留给其余兄弟吧。
唉,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三转了,就差那么几个人,自己就能成为七品武官了,眼看就缺十多人的军功了,吐谷浑溃散了!
可恨啊,这些吐谷浑的战士跑得比狗还快。
裴行俭和李元嘉又变成了人,这时候两人正趴在小溪边吐。
其余辅兵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收拾战场。
敌人脖子上的挂饰,身上的羊皮,头上的簪子,散落的武器,兜里的金豆子,银疙瘩都搜刮的一干二净。
一具具光溜溜的尸体被丢放在一边,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把火,一场雨,来年这里的草一定格外的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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