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76年,三十九岁的李煜被宋太祖扒下皇袍套上囚衣后,成了真正的皇帝——诗歌的皇帝。
虽然此前他已经当了十五年的南唐后主,但那只是一个形式上的皇帝。
因为在那之前,他那皇袍里面住着的只是个任性的孩子,甚至连真正的词人都算不上,至多可算个中二的文艺青年。
现在,他已不再是什么皇帝,也不再是曾经的他。
像所有身陷囚笼的人一样,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孤独的自己。
令始料不及的是,变成孤家寡人后,他那原先漂浮着的身心,反而奇妙地落到了实处,接到了地气,他那本来被囚禁着的身体也不是被窒息了,反而像是获得了重生。
剩下的就是,他该怎样化解从皇帝到囚徒这一难以言说的巨大创痛,该怎样对自己的身份进行重新定位。
绝望中,真正属于他的老朋友悄悄回来了,那就是过去被他轻薄对待的“词”。
正是她,此刻像个爱人一样,悄悄地给他送来了温暖,使他摆脱了身份的困境。
“词”的重新回归,犹如盛开在巨大灾祸上一朵希望的花朵,既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又帮助他超越了身份和政治,走出了牢笼。
于是,身陷囹圄的李煜,重新拥抱了“词”,找到了后半生唯一的伴侣,找到了一个安放心灵的家园。
脑洞大开以后,李煜的视野便出现了一个全新的诗词世界: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相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这首《浪淘沙·往事只堪哀》,一改他过去词作的淫艳轻浮,写尽了一个从天堂堕落地狱之人的撕裂体验,释放出他的词作风格即将发生巨变的明确信号。】
司马相如道:“此诗处处叙景只有一个表达之意,尽是孤独!”
“相较于之前那些不堪入目的作品,此时天幕之人的诗才有了入流的水平,但和刚才天幕盘点的曹子建与谢灵运比起来,尚还不足这个高度啊!”
柳永道:“李后主荒唐了半生,最后的三年时光里才找到了自我的价值。”
“可怜我一身才华无处宣泄,只能背着个皇帝的戏命‘奉旨填词’啊!”
“大宋啊大宋!”
【成了诗歌的皇帝,李煜原先的家国便成了遥远的梦境。
他在《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中写道: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四十载命运的沧桑巨变,让被囚的李煜感悟到了世事的莫测和人生的无常,那个只能在梦中享受一刻贪欢的废帝,那个不敢独自凭栏一眺故国江山的旧主,用词写尽了一个特别的乡愁。
说李煜写的乡愁特别,是因为他的乡愁具有排他性,是一个做过皇帝人的乡愁,是一个凡夫俗子不可能产生的乡愁。
试想一下,哪个草根百姓在回忆故乡时,会把自己的思念跟江山社稷联系起来,并上升到一种家国情怀?
即便你要刻意这样做,恐怕也力不从心,无的放矢。
一般的诗人,至多也就能够写出“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的意境,而不大可能写出什么“天上人间”这种高逼格的境界。
能把乡愁写到这种境界的李煜,人生虽然黯淡了下来,但词作,注定将越来越走向辉煌。
也许可以这样理解,在从皇帝到囚徒的巨大反差中,李煜过去生活的假象便会深度退去,并在他的不断反刍、咀嚼和审视中显现本相,露出实质。
在这种反刍、咀嚼和审视中的李煜,是一个彻底的孤独者,而一个彻底的孤独者的反省与思考,必将产生某种独特的价值。
因为这时候他所应对的,已不再是他做南唐后主时的实体家国,而是已经变成记忆的虚幻家国。
跳出个人的恩怨,旁观着历史的风云,已经成了政坛局外人的李煜,好像连恨都淡化了,虽然他还是写了: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但写得很节制,因为他早已明白,一切都已无可挽回,恨已经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更为重要的是,此时的李煜,已经从对家国的反思进入了对人生的反思,已进入了比恨更高的境界——愁。
正是“愁”这一关乎哲学的根本问题则更加有力地开放了他的视野,开阔了他的胸襟。
而这种新的视野与胸襟,也升华了他词作的品位。
使他的词作摆脱了一己的悲欢,直入人类情感的深处,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阔大境界。】
“妙哉妙哉!”李太白赞道:
“结尾一个春去也,写出了悲悼万状啊!”
“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再联想到他此前为皇帝国主,现在只是个阶下囚,何不是天上和人间的区别呢?”
“全篇怎么一副惨然可以叙述的尽?”
“梦里不知身是客啊!”
【李煜投降三年后的一个七夕,这是他的生日,也是被历史认为是赵光义毒杀李煜的这一天。
因为这一年,赵光义继承了哥哥留下的政治军事遗产彻底完成了自唐末以来分裂数十年的中原一统,然而没有选择休养生息,他直接带着刚刚灭完北汉的大军挥师北上,意欲一战收燕云。
辽国自然不会让赵光义这个痴想成功,作为一个于唐末建立起来的游牧民族政权,辽国已经屹立在燕北之地近百年了,此时也正是它实力上升的巅峰期。
大宋经此一战惨败收场,赵光义抛下大军独一人逃跑留下千古笑名。
而也是这一年的七夕,李煜当天,为了纪念自己四十二岁生日,李煜和身边的佣人,实为看守就在远离皇宫的这处梧桐深院里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晚会。
喝了几盏淡酒后,他趁兴让乐工们演唱了自己刚写的一首新歌《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其实是在自言自语,是一个极度孤独的人在和自己说话。
读了许多书的某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写完此作的随后,根据宋史记载李煜死了,是病逝。
但根据宋朝的野史记载,是赵光义听后恼羞成怒,他认为李煜这首作品在含沙射影的骂他。
于是直接赐下毒酒要处死这个“亡国之君”,并再次当李煜的面凌辱了小周后,随即李煜喝了毒酒后身亡,小周后随之殉情。
我们再来点评下李后主的这首帝王绝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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