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尘道人冷冷道:“跟我回千仞峰接受制裁,甲子后的破天接引,说不定还能让你重新得到自由。”
千玄道长一脸无奈,苦笑道:“难道我还能有别的选择。”
季长卿道:“道出你背后还有哪些人?”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千玄道长嘴角扯了扯,说道:“没曾想堂堂季大长老,宗主以下地位最高的大长老,竟然也是那个人的爪牙,呃,不,不对,不是爪牙,应该是狗腿子才对。”
季长卿连眼皮都没动,道:“本座不是来听你废话的,再说一遍,说出你背后的人。”
千玄道长大笑,笑得全身都在抖,手腕一抖,掌中剑消失,转身背对季长卿,便朝平尘道人飘去。
季长卿也没生气,两眼空洞地看着对方。
林默根本插不上话,这种层级对峙,远不是他能参与的。
平尘道人不等千玄飘近,抬起手臂,五指笔挺竖起,冷冷道:“回答问题,别以为躲进禁狱就能保你甲子平安。”
千玄怔住,停在不远处,瞧了眼季长卿,又瞧着平尘,脸上似有恍然:“你们是一伙。”
平尘道人面无表情:“季卿与贫道亦师亦友。”
卧槽。
林默第一次晓得了季伯之外的另一大靠山。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的藏得够深,平日里不作声不出气,竟然早就在私底下有了沟通。
有宗门数一数二的大靠山,以后在宗门还不得横着走;呃,不对,这么说起来,前十几年的苦白受了!
他再一次感到了郁闷,简直有种压抑许久,刚刚释放,又一口浊气堵在心口的莫名难受。
这不是玩人吗?
千玄再次苦笑,长吐一口气,眼睛的光黯然下来,喃喃道:“哪有什么同伙,吕扬是我记名弟子,不是已经死在你们手上,贫道确实眼红那狗贼的心法,觊觎良久,这又如何?”
“这又如何?”他突然癫狂地仰天大笑,并指指天,大声道:“我辈修士,谁不想自行结丹,破天而去,谁想受那狗日的接引,去受上界仙人们的奴役。”
他两眼瞪着平尘道人,怒声质问:“难道你们不是?”
季长卿皱了皱眉,道:“废话真多。”
多字出口,人已到了千玄身后,手上多出一柄剑。
剑,细而利,朴素无华。
他的身形比视线还快,刚刚还停留在十五六丈外,下一刹,已经出现在远处,连残影都瞧不见。
他的出手更是干净利落,看不出任何剑术,就是普普通通一剑直刺,快过了肉眼,快过了灵识感知。
这一剑若搁在宗门出剑速度排行榜上,也许很久都不会有人打破纪录。
天下术法,快则通神。
千玄还在继续他夸张的表演,表情却蓦然冻结。
一截剑尖从他心口上冒了出来,溅起几点血珠,洒落在他自己脚下,血珠落地花绽开。
剑从后背抽离,他的身子栽倒在地。
这时才有大量血水从身体下淌出,他的眼睛犹张,瞪得极大,却是灰蒙蒙的,毫无光彩。
他死了,一个宗门长老级人物,就这么随随便便死在了尘土中,死时满身血污,沾满泥土。
准确地说,他还没死透。
季长卿的剑只杀死了他的肉身,并未彻底摧毁元神。
神游期的神游二字,正是代表元神出窍离体而醒,畅观天地,飞行自在,腾蹑眕霞;缺陷在于这时候的元神极其虚弱,不及本体半成。
季长卿的目光投向林默,冷冷道:“看什么戏,还不出剑。”
林默眼睛中暴出精光,瞬间找出元神飘离去向,长剑在手,整个人几乎与剑身融合一体,撕裂空气,拉出一道灰芒,疾斩千玄元神。
灰芒掠过,那尊虚幻如影的元神之躯齐腰上下分离,各自朝一个方向飘去,不停扭动着,又不断坍缩,最后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平尘道人目光中似有赞许,颔首道:“斩魂散魄,这就是厉祖说的那柄真源之剑?”
季长卿道:“说不清楚,谁也没得到过,宗门志也未记载,老祖的《剑赋》多半凭想象写来。”
平尘道人道:“不过小子竟然炼气期就能玩‘剑影’,这份体魄可真是不差的。”
剑光一闪,林默持剑回归,抱剑与平尘道人行了个礼:“见过平尘前辈。”
平尘道人笑问:“见到我不吃惊?”
林默一副害臊的表情,低声道:“有一点,不过很快想通了。”
季长卿冷眼瞥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家伙,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
一脉相承,性格咋就差别恁大呢!也好,老人家就喜欢他这副模样。
平尘道人道:“说来听听。”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拷问自家晚辈的家中老人。
林默清了清嗓子,说道:“试炼阁,晚辈从晦冥手上得来的罗经盘,里面残留有天门、承露、迎阳、横剑、洞明诸多术诀加上牵机咒揉杂而成的启符咒,别的长老若见到,定然会问东问西,虽说晚辈勉强能解释,但总得花费些口舌,可前辈一句不问,加上今日现身,这还不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平尘道人哈哈大笑:“好小子,不错,不错,有几分脑瓜子。”
他拍了拍林默的肩膀,笑眯眯地道:“为了个女人,就宰了张家嫡子,这可真不明智啊!”
林默身子一下僵硬,侧脸瞥向季伯。
季长卿面色依旧严肃,完全没往这边瞧。
平尘道人道:“告知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张秋山的尸体已经被翻找出来,就放在千仞峰等待检验,你倒是小心,晓得砸了脑袋脖子掩藏剑伤,也尽量驱散了剑意,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夜你在炼剑峰,而且你……”
他下巴扬了扬,“你若继续压境七层以下倒还罢了,如今炼气八层巅峰,张家人即使没证据,也会把杀人凶手的屎盆子扣你脑袋上。”
“这,这如何是好?”林默脸上的焦急一大半是装出来的。
季长卿没给平尘太多摆长辈谱的机会,寒声道:“该咋的就咋的,仇人不怕多,就怕躲在暗处。”
平尘道人平时架子端得比季长卿还足,那是身份所在,不得不为之,好容易逮着个真心喜欢的晚辈,准备好好过把当靠山长辈的瘾,结果给一句话破了功,不免恚怒,幽怨的瞪了老朋友一眼。
瞪了也只是瞪眼,对这位老朋友他可不敢埋怨,更不会当晚辈的面,有些面子在小辈面前还是要保留滴。
林默何尝不晓得,心头暗笑,表面上还是装出无比恭顺。
季长卿道:“剩下那些小角色解决没?”
他问的自然是平尘。
林默闭紧了嘴,有些话不能乱插,尤其当着两个杀心极重,视人命如草芥的高境长辈。
平尘道人道:“药王峰那几个暗桩全部拔掉,刑堂以其他名义弄走的,只有一个姓秦的,直接以勾连外门,祸害本峰弟子的名义扔进了禁狱。”
季长卿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林默还是忍不住问:“你说那姓秦的,可是秦泰?”
平尘道人点点头,道:“吕扬派进药王峰的眼线,自从你入峰后,他就千方百计接近你,这次你去涿州的消息,正是他传给了吕扬。”
林默一下沉默了下来,心里面百感交织,说不出什么伤感什么的,一个经常在面前出现的人,突然就成了敌人,突然又消失不见,这种感觉很不好,不是高兴,也不是悲伤,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他是认真的,还要做的事很多,从余祖那儿学到丹道最高奥秘,想办法找到除金属性外其他四属真源。
若是那样,他必须外出游历,还得拥有改头换面的本事,但离开西崇山,徐渝该怎么办?谁来给胡涂送肉……
季长卿冷冰冰道:“照旧,回药王峰,炼丹,得到余老头认可,然后外出游历,争取两三年破境入筑基。”
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林默只能腹诽。
季长卿道:“永远不要怜悯你的敌人,你的怜悯很可能就是你未来的催命符,咬钩的鱼本来就不配活着。”
林默心头一震,原来刚刚小小的一抹伤感,竟给季伯看了个透。这一刻,他打心眼里开始害怕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长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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