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经道:“寿兄怎么看这小子的方子?”
喻福寿笑道:“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郭经道:“何解?”
喻福寿道:“知道那些药组合确实能成,倘若能袪除其中不需要的药性自然服用无虞,但老夫做不到,你郭经也做不到,他能不能办到,天晓得。”
郭经颔首以示同意,端起茶盏,说道:“听人传闻,这小子以剑意切分药性,以萃其华,因此每每制药皆为上品,次次炼丹,皆出极品,不知传闻可信否。”
喻福寿瞟了眼坐在楼梯台阶上的严夜洲,小声道:“小严经常去林姓小子的洞府,你认为可信否。”
“哦——”郭经若有所思。
……
暮鼓彻静林,晨钟惊昏鸦。
天边亮起一抹红霞,夜幕渐渐驱散,当一轮红日跳出远山,‘吱呀’的门轴转动声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两位长老。
十余名弹剑阁弟子全都警觉地将手放上了剑柄。
出现动静的是林默那间药室。
门开了,一袭青衫一只脚跨出门槛,迎着初升阳光似乎还不太适应,眯起眼,好一会儿才把另一条腿迈出。
两位长老呆呆看着他,面面相觑,一时忘了开口。
楼梯台阶上坐着的十一位嫡传也呆呆瞧着他,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一名弹剑阁弟子喉头上下滚动,嘎声道:“按照药斗规矩,比试人不得擅自与外界接触。”
林默看着眼前这位年纪相仿的同门,脸上露出笑容,视线移向远方,脚下不停,身子完全沐浴在阳光下。
喻福寿抹了把花白胡子,干咳一声,大声道:“林默,你可是放弃比试?”
林默微笑着拱手作揖:“喻长老、郭长老。”
郭经则一直摸着油光锃亮的脑门,问道:“你出来干嘛!”
林默道:“做完了还留在里面干嘛!”
喻福寿怔住。
制药虽不比炼丹耗时绵长,也是相当花费时间精力的水磨工夫,哪有上半夜才拿到药材,太阳刚刚升起就做出三种高阶药的可能。
郭经将信将疑:“你真的做完了?”
林默左手平摊,掌心朝上,手掌往刚刚走出的大门一挥,“都在里面,请二位长老检视。”
两位长老将信将疑,犹犹豫豫地将屁股从逍遥椅上挪开,脚底下却不慢,一前一后进了药室。
没多久,药室中响起惊呼声。
严夜洲这才起身,笑意盈盈,冲林默说道:“恭喜林师弟竟得全功。”
林默摸了摸鼻子,斜睨着他:“昨晚谁说我是财迷的?”
严夜洲面不改色,看向王屏峰,一本正经道:“都说了让你少说几句,偏不肯听,这下好了,人家耳朵尖着呢,你以为背后说人坏话,别人听不见。”
“……”
王屏峰呆立当场。
浓眉大眼的二师兄几时变成了这个样子,莫非是有人夺舍?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严夜洲以拳堵嘴,干咳了一声,说道:“做完药不等于获得本次药斗胜利,还得看品质,大师兄慢是慢当了点,说不定……”
喻长老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厉声责问:“林默,为何你屋内只有药,药渣呢?制药剩下的药渣何在?”
郭经跨出门槛,手上拿着三支药瓶,轻声道:“以三种药物品质来看,皆无可争议的上品药剂,两丸一散,完全符合本次药斗规则判定,然……”
他瞟了眼喻长老,接着道:“然,你的药室中完全见不到药渣残留,也不见药具使用痕迹,我……我等有理由认为你提前押题,事先准备药剂在空间法器中,若是这样……”
林默摘下腰间多宝袋,随手一抖,数百支瓷瓶便漂在空中。
此行他就只带了这只多宝袋,‘情结’留在了洞府,就是怕有人质疑作弊,多宝袋中这些瓷瓶,全是最近托周满昆从天门峰炼宝阁购置空瓶,每次分解药材,不管有用无用,他都会分门别类将各种分离出的精粹收集起来,天晓得哪一天不会用到。
喻长老冷眼瞧着眼前整齐排列的药瓶,说道:“你是承认作弊啰。”
严夜洲来到他身边,微笑道:“二位长老,晚辈可证实。”
“证实!”喻长老目光转向他,“证实他作弊!”
严夜洲道:“当然,不是,我可证实此乃林师弟独门制药之法,于他而言,药无废料,一切皆由五行所生,清浊轮替,皆为世人眼光所定,视野所限罢了,其余物总有用途,不可随意弃之,故,这些药瓶中所盛,即二位长老所问之物。”
他随手摘取一瓶,打开瓶塞,以手搧风少许,鼻翼耸动,确定其中成分,说道:“比如这一瓶,其中便是紫葁花撷取物之一,当然从三百余种药材中皆可撷取,基量不足与紫葁花相比而已,作用便是令人产生幻象。”
喻长老正欲开口,郭经道:“紫葁花的确在昨晚林默所需药材中,至于你们如何萃取而得,此乃个人秘法,不用详说。”
二师兄最近虽然变得有点腹黑,该出头时还是相当滴不含糊的。
林默挥袖将所有药瓶重新纳入多宝袋,往腰带上一挂,拱手微晃,道:“三种药皆上品,若顾大师兄能以制药之法制出极品无瑕之药,哪怕任何一种,林某自承认输,高阶药师丹师不当也罢,在下要做之事尚多,就不在此久候,告辞!”
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他不是不想等着看大师兄吞苍蝇般的表情,实在是怕真惹恼对方,结下一桩莫名其妙的生死恩怨。
为一桩虚名,真的不值当。
……
刚一走出药楼,成千人将林默围了起来。
好在身边有韩必立、宋苗、王屏峰等人帮忙开道,这才没陷入重围。
林默在人群中见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刘兢礼、田维。
他这才想起还欠人家两剂药,这二位才是他丹、药开张的头号主顾,第一个下单订药的老客户。
碍于人多嘴杂,不好主动打招呼,眼睛在人群中一扫,很快找到了正远离群情洋溢人潮的周满昆。
就站在路边,翘首以盼。
也是他身材高大,远远的杵了根旗杆也似,不想看到也难。
好容易靠近,林默附耳对周满昆交代了几句,然后招呼起严夜洲等人御剑而起,匆匆离开。
“你让周执事干嘛!”
说起来王屏峰还是周满昆小师叔,正经的师叔辈,他又是个闲不住嘴的。
林默眨眼道:“你猜。”
“猜个屁,就严师兄说的,你就是个财迷,炼出了极品造化丹,不想着为宗门出力,只想赚钱。”
对这一点,心直口快的王屏峰一直相当不满,甚至当着师父面都颇有微词。
林默道:“炼丹不用花钱啊!宗门俸禄一年到头就那几块灵晶,不挣钱,你给我提供药材丹炉。”
王屏峰鼻中哼哼,也想不出任何话反驳。
宋苗道:“这样也好,能帮我宋家多挣点。”
王屏峰指着宋苗鼻子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宋苗,吃着宗门的饭,想的却是你宋家买卖,看我不去师父面前告你一状。”
严夜洲突然插嘴道:“林师弟正打算搜刮咱药王峰炼气同门的家底呢,一百五十上品灵晶一粒造化丹,你猜药王峰有几个买得起。”
“你,你……”林默指着严夜洲:“好你个二师兄,竟然有偷听别人悄悄话的恶习,等下次见了周师姐,我一定直言相告,让她和闺蜜们说话一定小心。”
宋、王二人一脸鄙视。
两人都一样,反正他们认为二师兄认识林默之后,整个人变了个样。
严夜洲没有信口雌黄,林默确实安排周满昆对所有求药同门开出了条件,一粒极品造化丹一百五十冰晶,还是所谓的同门跳楼价,还是从药楼五楼跳下来的那种,参照价格当然是宋家拍卖行拍卖出的四百三十最低价。
他有他的打算。
毕竟即将外出游历,留在宗门的日子不多,不趁机多挣点灵晶傍身,外出之后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而且二师兄也学会了极品造化丹的炼制,依照二师兄禀性,即使宗门不拿他当牛马使唤,他自个也会主动承担起兴盛宗门的责任,日后这极品造化丹在宗门内价格肯定会一跌再跌,再加上‘绦尘丹’,日后的极品造化丹价格最多略高于上品,再想通过他人的期待和梦想挣大钱已经不太可能。
……
夜,明月初升。
银盘也似的圆月高挂枝头,枝头下,林默原地不停来回走动。
离此不远,百灯如星,阵阵喧声闹语从灯火通明处传来。
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气弥漫整个树林。
隐约中,他看见一袭白衣款款而至,一如五年前大雪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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