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忠勤伯爵夫人,凭什么我要荆钗布衣?”张丽燕把妆奁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扫落在地。
杏香的在心里默默计算这些打碎的东西值价值几何,真把这个活祖宗娶回家,宋怀恩捞钱的速度要够快才行。
“小姐,消消气,奴婢就是打个比方,绿珠就是个贱婢,跟你怎么比,姑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说句大不敬的,就算是嘉靖帝在姑爷面前说话,都要掂量一二。”
她说完偷瞄了一眼张丽燕的表情,见她依旧冷着脸,她就知道马屁没拍到位,还想再完善完善。
“都退下吧。”
婚期在即,张丽燕心底焦灼的情绪也愈发浓烈,她不想嫁给马奴的儿子,宋怀恩现在虽贵为首辅,可骨子里的卑贱是改变不了的。
她觉得凭自己的身份还有才情,未来的夫婿至少要是王侯将相级别的,还要受人敬仰,夫荣妻贵,她走到哪都能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才行。
盛京之人都极重视出身门第,要是真的嫁给宋怀恩,那群世家贵女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张丽燕一怒之下,又是噼里啪啦地乱砸一通。
屏风、瓷器多贵重,她才不在乎,反正库房里多的是。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除了嫁宋怀恩别无选择,尤其是宋怀恩还知道了当年张丽景的事情,可她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林莺时那个罪臣之女都能成为定北王府里唯一的女人,而她却要终日被一个马奴蹂躏。
一想到自己不久之后要委身给宋怀恩,张丽燕就像是吃了屎一样,生理性的厌恶。
等张丽燕睡下之后,杏香命人清理一地的狼藉。
“你的盒包倒是别致。”晨起正在梳妆的张丽燕指着一个青衣丫鬟腰上的盒包,“还有点眼熟。”
“小姐,你好眼力,这荷包根据錾花缠枝莲孔雀纹带链条金盒包改良的,就是绿珠小姐昨日佩戴的盒包,你见过的。”
听到绿珠的名字,张丽燕脸色都变了,扯过丫鬟的荷包,扔进香炉,布料被火苗吞噬,味道有些刺鼻。
小丫鬟立即磕头认错,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了,这荷包是她娘今早在一个老婆婆那里花二钱银子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没想到惹小姐不快。
“不过是最低等的贱妾,靠金银等俗物堆砌起来的玩物而已,竟然争相模仿一个贱人,简直是笑话。”
小丫鬟听得云遮雾绕,可杏香却是门清。
这是嫉妒心在作祟。
张丽燕要是想跟绿珠比阔绰,那就相当于关公面前舞大刀,要知道在江南一带,经常会举办比富大赛,清河崔氏都没有输过。
“盒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也跟我这么长时间了,我的规矩你懂吧。”不就是一个金链条盒包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张丽燕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懂是懂,可……”杏香低着头,她家小姐的意思是想在盒包上压绿珠一头。
“金链条盒包而已,很难办吗?”
“小姐,金子倒是其次,孔雀纹上面的羽毛都是用各色名贵的宝石镶嵌而成的,所以才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活灵活现。”
杏香实话实说,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可张丽燕却觉得这是一种羞辱。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觉得我连几块宝石都拿不出来?前几日宋怀恩不是送来不少奇珍异宝。”
杏香后脊背发凉,这张丽燕竟然开始打聘礼的主意,聘礼一般是由专人看管,等迎亲之日和嫁妆一起抬回去,聘礼和嫁妆都要登记在册的。
这还没正式过门,就要动用聘礼,实在于理不合。
不过张丽燕也不是拘泥于礼法自认,要是拿规矩说事,肯定又要挨巴掌。
“小姐,你有所不知,绿珠的盒包上除了有各色宝石,每一环金链条之间都镶嵌一颗南珠。”她竭力打消张丽燕想动聘礼这种作死的想法,她是想让宋怀恩破财,可也不敢捅这么大的篓子。
“上个月宋怀恩不是才送了两盒南珠过来。”她说什么也要压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妾一头,竟然当众奚落她的打扮。
说她姿容一般,却学人家满头珠翠,像个卖簪子的商妇。
“奴婢遵命。”
杏香才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事情都办好了?”张丽燕手里还拈着一枚去皮去核的荔枝肉,晶莹剔透饱满细腻如美玉。
“没有,工匠说没有合适的珠宝……”她只能说到这里了,要是说透了,又得挨巴掌。
宋怀恩送来的那些东西除了金银首饰、礼金,大部分的就是日常家居器物,现成的玛瑙、翡翠、玉石……并不多。
其实这也不怪人家宋怀恩,以前宋怀恩但凡得了奇珍异宝,第一件事就是找能工巧匠给张丽燕打首饰。
“滚,都给我滚。”
里面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杏香双手捂着耳朵,抬起又放下,里面摔摔打打的声音,就变成了呜哩哇啦的唢呐声。
张丽燕经常砸东西,每次她都玩得不亦乐乎。
“杏香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你说咱们小姐有什么不满意,能嫁给忠勤伯,是好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穿圆领比甲的丫鬟也跟着附和:“忠勤伯是圣上的左膀右臂,等过两年再跟皇上讨个恩典,封个一品诰命夫人也是可能的。”
……
这群丫鬟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闹腾的年纪,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麻雀。
“你们懂什么,咱们小姐有自己的想法。”她是跟着张丽燕长大的,最是清楚她的脾气秉性。
说好听点就是争强好胜,说不好听就是眼高手低,又心比天高。
想要虚名,又想要实权。
宋怀恩可以给她后者,她觉得远远不够,现在是钻牛角尖,跟自己较劲呢。
“杏香,滚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我的金盒包,要比那小贱人的还要华贵十倍,百倍……”她越想越不服气。
“姑娘,周匠户已经去库房里看过了,就算是勉强做出来了,也是……”哗众取宠。
仿照这人家的东西做,有没有人家做得好看,这不是哗众取宠是什么?
“我不管,我就要。”
杏香蹙眉,这话哪里像是大家闺秀说出来的,就算寻常人家三岁的孩童也不会这么不懂事。
“小姐,你别为难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小丫鬟,又不会变戏法,也变不出来玉石、玛瑙。”
张丽燕目光冷沉地捏紧手里的簪子,带着决绝:“宋怀恩送过来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无论是卖了还是当了都行,我只要金盒包。”
杏香的大为震惊,说话都结巴了:“小姐,此事万万不可,万一被宋大人知道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种事情的后果。
张丽燕转身,身上的霞光锦的对襟大袖衫浮光掠影,唇角勾起莹莹淡淡的笑意:“所以呀,这件事我才交给你去办,要是真的被宋怀恩知道了,我也只能说府里养了几个贼胆半天的贱奴了。”
“小姐,遵命。”杏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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