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莺时还在气头上，说话自然也是夹枪带棒：“如果首辅府需要丫鬟小厮立门户，我看你也别当首辅了，去天桥卖艺吧，还能挣三瓜俩枣补贴家用。”
宋怀恩瞪了她一眼，好心没好报，他就是心疼她，凡事亲力亲为，就连衣服都是自己洗。
等头发绞干还需要好一会，她随口问：“我爹那边什么情况？怎么总要钱？该不会是沾染什么陋习了吧？”
“没有，你爹在崖州办了一个白马书院。”
“办书院要花这么多钱吗？”
“白马书院主要是收留落魄的读书人，衣食住行全包，目前为止已经有三百多人了，上至九十八，下到刚会爬。”这件事就算她不提，宋怀恩也要说，林莺时不给钱，林居易就打着首辅岳丈的名义招摇撞骗。
“刚会爬的读书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孩子的爹屡试不第，这不前段日子又放榜了，依旧是名落孙山，一气之下就悬梁自尽，爹死了，娘走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奶娃娃，你爹他心善……”
合着这不是办书院，而是做慈善，做慈善要比吃喝嫖赌抽还要费钱，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这件事你要想办法管管了，你爹已经开始打秋风了，给各路官员送帖子要钱。”
林莺时把象牙梳啪地一声贴在梳妆台上，直接把烂摊子甩给宋怀恩：“我怎么管，我私房钱已经全给我爹了，老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要管你管。”
“你要是不想管的话，也没关系，咱们和离的话，我家里的事情就跟你没关系了。”
“我说过我不想听到和离两个字。”宋怀恩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不少。
“你不想听就不听了，你算什么青菜萝卜皮，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不让我说，我偏偏要说，和离和离……”
她瞪大的眼睛一直瞪着屏风的位置，眼看男人要过来，她立马闭嘴：“不说就不说，板着一张棺材脸给谁看，睡了睡了。”
看着闭着眼睛装睡的女人，宋怀恩心里的那股子邪火没处撒，走到林莺时跟前：“不许睡，你跟陆九昭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个问题要问你，是你命人把我抬到定王府的，我俩那个时候就勾搭上了，你可是大媒人。”
林莺时也睡不着，推开男人去小厨房找点吃的，宋怀恩像是鬼魅一样跟在身后。
她不喜欢院子里太多人，所以厨娘晚上回家住，只有白天过来，想吃饭只能自己动手了，光是生火这一步就把她难倒了。
厨房里除了米面粮油， 也没什么像样的食材，家里人丁简单，每天都是厨娘一大早从菜市场买菜回家，然后准备一日三餐。
现在只剩下几根蔫巴巴的小葱。
睡着就不饿，她决定忍一忍。
“醒醒。”
林莺时根本没睡着，宋怀恩喊第三声的时候，她就坐起来了。
海青石方桌上放了一副碗筷。
葱油拌面，看起来简简单单，吃起来可不一般，小葱被炸透了，咬在嘴里焦香酥脆，每一根劲道的面条都裹着浓郁的酱汁。
“你还有这手艺。”吃人嘴软，她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
愉悦的情绪是相互传染的，宋怀恩态度也柔和了不少，比之前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吃饱了吗，锅里还有。”
其实林莺时只吃了六分饱，不过她要克制，要不然就吃成一个大胖子了：“我不吃了。”
宋怀恩把碗筷收拾好，从厨房里出来，抬头看天上的启明星，他觉得林莺时的双眸里也藏着一对星子，笑起来的时候灿若星辰。
她真好哄，那些小葱和面粉加起来不过是一个铜板，甚至都买不到一个糖葫芦，却能把她哄开心。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窸窣的虫鸣，他觉得没有丫鬟小厮还挺好的，两个人像是寻常夫妻一样，男耕男织。
“我媳妇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挣钱插花。”
这是宋怀恩当初在英国公府里当马奴听到的一句混话，这句话对他来说太有冲击力了，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
“咳咳咳。”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滚了滚喉结，怎么瞬间就口干舌燥了。
“你没事吧？”女人担忧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没事。”他声线异常紧绷。
“哦。”林莺时也没有多想自顾自睡着了，殊不知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她一觉醒来看到宋怀恩还在房间里，愣了愣。
“今日休沐。”宋怀恩心里有点憋屈，跟自己的夫人独处，还要找理由。
“这是你爹给你的信。”
林莺时已经猜出来所为何事了，打开信果不其然。
“我要去崖州一趟，我想借用慕白几天。”
她话音还没落，疾风就哭丧着一张脸过来了，像是被渣男抛弃的小媳妇：“夫人，你……”
“这样吧，你跟慕白过招，谁赢了谁跟我走。”
疾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是半路出家的，跟慕白那种练家子根本没法比：“不怪你，只怪我学艺不精。”他委屈，但他不说。
林莺时已经开始打点行装了，崖州那边天气冷，需要带棉衣。
宋怀恩批阅文书，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看向那抹烟翠色的身影，平常她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如今认真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像极了书斋里的夫子。
“你干嘛偷看我？”
“这件衣服以后别穿了，小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林莺时如坠冰窖，这件衣服是她一个月之前新裁的，现在就小了，小的还不是一星半点，要不然宋怀恩也看不出来。
看她要哭不哭的小表情，宋怀恩没忍住笑出声：“这点小事，不用如此介怀，你别伤心，我觉得你现在刚刚好，倒是称得上珠圆玉润。”
林莺时并没有被安慰到，瞪了他一眼：“你的花言巧语还是去哄别的女人吧，我不吃这一套。”
说曹操曹操到，门房来通禀：“张姑娘求见。”
“哦，张姑娘，哪个张姑娘？”
“是张尚书家的二姑娘。”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请她进来，你们脸上的这对招子可要擦亮一点，二姑娘肚子里可是怀着端公的骨肉，要是有了差池，咱们可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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