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甄已踏上石阶的脚步一顿。
陈敬尧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未过门的夫婿？”
顾雪甄又羞又恼地剜了廉重夜一眼，“陈大人面前，你胡说什么？”
陈敬尧明白过来了，向他们抱拳，“恭喜恭喜，顾大姑娘乃女中豪杰，能得顾大姑娘青眼相待，定是不俗，不知公子贵姓？”
廉重夜道：“我姓廉，是顾家的私塾先生，他们都叫我廉先生。”
私塾先生？
陈敬尧有些诧异，但顾雪甄见识不凡，她看上之人，应是有过人之处。
陈敬尧面上的敬重之色并未改变，和廉重夜打过招呼之后，请他们进百味楼。
掌柜迎了出来，把他们带到二楼。
木梯口站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面带笑容地望着他们。
顾雪甄认识她。
在风陵镇，还有凌霄楼，顾雪甄见过她两次。
她就是碧落。
顾雪甄捏着锦帕的手悄然攥紧。
碧落是看着他们，但目光一直落在廉重夜的身上。
“公子。”碧落向他们盈盈下拜。
顾雪甄的眼睛眯了一下。
碧落是向廉重夜行礼。
陈敬尧也是有些疑惑，但碧落很快又向他笑道：“客官请这边来，雅室已为你们准备好了。”
顾雪甄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往前走。
碧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和廉重夜还有陈敬尧都打了招呼，唯独没有和她打招呼。
碧落准备的雅室很隐蔽，推开一扇雕花门，里面是一条过道，顺着过道往前，转了一个弯，又推开一扇雕花门，才是雅室。
廉重夜请他们坐下。
碧落上茶，先放一盏在陈敬尧面前，然后是廉重夜，她笑着说道：“这是碧螺春，加了一点干薄荷，有提神解腻之功效。”
最后一盏放在顾雪甄面前时，碧落客气地笑道：“姑娘请喝茶。”
廉重夜把顾雪甄的茶拿到一边，“顾大姑娘前日受了寒意，换姜枣茶给顾大姑娘。”
“是。”碧落应道。
她神态恭敬，但不知为何，顾雪甄总觉得她的笑容中，似乎夹杂了一丝不屑。
待碧落出去后，陈敬尧好奇地问道：“廉先生常来百味楼吗？”
廉重夜回道：“没有常来，只是因为我是宋御医的弟子，往年托师父的福，和几位前辈来过，此处的掌柜看在师父的面上，对我也比较客气。”
“宋御医的弟子？”陈敬尧肃然起敬，“陈某在翰林院行走，听过长官提过几次宋御医，皆说宋御医乃杏林高手，又是最仁厚之人。”
“原来廉先生出自宋御医门下，名师出高徒， 陈某幸会。”陈敬尧又向他抱拳。
廉重夜笑道：“你今日是来见顾大姑娘的，想必是有许多话要和顾大姑娘说，还是说你们的事吧。”
他话音刚落，门上传来叩门声。
碧落带着几个端着酒菜伙计进来。
她先把手中的姜枣茶放在顾雪甄面前，“姑娘，这是姜枣茶。”
“有劳了。”顾雪甄颔首。
碧落只淡淡一笑，转身走到廉重夜另一侧，从伙计手中的红漆托盘中，将酒菜一一放在桌上。
顾雪甄留神着。
碧落上菜肴时，和方才上茶一样，先放在陈敬尧面前，然后是廉重夜，最后才是她。
碧落拿起酒壶，顾雪甄已然知道她斟酒的顺序。
果然，她还是最后一个。
碧落给他们三人斟酒后，并未多留，带着伙计退下，又细心地关上门。
陈敬尧举起酒盅，向顾雪甄敬酒。
顾雪甄将酒一饮而尽，同时压下心底冒出的些许不快。
陈敬尧放下酒盅，“前几个月，何掌柜来找我，把大姑娘的信交给我，告诉我贺通判的娘子是如何欺负大姑娘的，我实在生气。”
“一则，我气贺娘子身为官眷，没有体恤百姓，反而仗势欺人，实在可恶！”
“二则，我气贺通判不能约束自己的娘子，身为一州主官，任由百姓被欺负，有违主官之责。”
“我曾找了几个同乡，力劝他们与我一起上书圣上，请圣上严查此事。”
“此事被王学士知道，他专门找了我，告诉我，若是我此刻上书，大姑娘就难有活路了。”
“王学士说，江侍郎和刘将军，还有李侍郎几人，都是有从龙之功的重臣，圣上对这几人甚是信任，且此事又是让朝廷颜面尽失之事。”
“依照圣上的性子，圣上是断断不会查此事，甚至还会把此事交由江侍郎来办，以示他看重江侍郎之意。”
“而我们这些上书的人，也会被扣上各种罪名，关进大牢。”
“我觉得王学士说得在理，写好的奏章没有呈上去。”
他说完，意识不妥，忙又解释：“大姑娘，我不是说我贪生怕死，我的意思是，眼下我们不能以卵击石。”
“我明白。”顾雪甄笑道：“想要办好一件事，光有勇气是不行的，得顺时应势，若势不利我，强行而为，会难以成事。”
她拿起酒壶给陈敬尧斟酒，“江侍郎位高权重，若要动他，得徐徐图之。”
“我让何掌柜向你表达亲近之意，不只是因为我想报仇雪恨。”
“我还想着，朝堂上能有听到百姓声音，看到百姓冤屈的大臣。我希望陈大人，来日能成为这样的人。”
她向陈敬尧举起酒盅。
陈敬尧双手举着酒盅，肃容道：“大姑娘大义，尧能结识大姑娘，实乃三生有幸！”
“大姑娘当日所说的躬身入局，还有今日所说的，听到百姓声音，看到百姓冤屈，尧将铭记于心，并一生奉行。”
顾雪甄同他喝完酒，话头一转，“我此番来京城，是因为我的姨父宋御医。”
陈敬尧看了一眼廉重夜，放低了声音，“大姑娘，我听到一些话，不知道当不当真。”
“有人说，圣上想对宋御医下手。”
“是。”顾雪甄应道：“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京城。”
“我姨父当年和姜御医伺候过先帝的八皇子……”
陈敬尧忙向她摆手，又用手比划出一个八字，“大姑娘，这可是大忌，以后您在京城，在人前可万万不能提起此人。”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