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低头意味着什么。
即便现在女官有，女将军也有，皇帝也见多了有那人家不将女儿当回事，只全为了儿子铺路的。
谢涯军功亮眼，又颇得他的欢心，谢家的翻身仗打得不容易。
所以一开始皇帝还以为谢老太太会犹豫，会拒绝。
他是的确没想到，为了救一个草包谢沅，谢老太太竟然真的愿意拉上整个谢家。
不过惊讶归惊讶，谢老太太的行为总是有利于他的，皇帝心里十分高兴。
“老太太也别跪着了，起来坐着吧，这汤极鲜，老太太也尝尝。”皇帝开口道。
谢老太太松了口气，看来她赌对了。
谢老太太道了声：“谢陛下恩典。”颤巍巍的从地上起身。
不过她没有给自己盛汤，她哪里敢啊。
皇帝说的汤极鲜，便是自己喜欢喝那汤，她作为臣子，难道还能跟皇帝去抢食吗？
更何况谢老太太现在也是一丁点儿胃口都没有的，真要她和，她恐怕也是喝不下去。
但皇帝要她上桌吃饭，谢老太太不能一点都不吃，她随意地夹了些青菜，只略略地吃了几口。
皇帝看起来倒是真的饿了，吃着格外的香。
谢老太太看着不知是喜是忧，皇帝就这么吃不说话，也不是事儿啊！
她等着皇帝的金口玉言去救谢沅呢。
要知道现在谢沅虽然没有生命危险，而牢狱那样的地方，谢沅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待？
她从小到大哪里吃过那样的苦？
但谢老太太又不能催皇帝，除非她不想谢沅活，也不想整个谢家活。
是以这一顿饭，吃得谢老太太抓心挠肝，面上还得装作什么都没有一样平和。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老太太都以为皇帝快要忘记他刚刚说的话的时候。
皇帝开口了：“老太太，朕之前与谢卿偶有对弈，从他嘴里亦是听到了不少有关老太太的事情。”
“谢卿说，他这一生，最感激的人便是老太太，他说老太太精明能干，聪慧非常，是以才能将他培养成现在这样，谢家的翻身仗少不了老太太你的助力。”
皇帝一开口，便是夸赞，谢老太太心头有些松泛。
看来皇帝的态度还是可以的。
她脸上带着笑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又听皇帝话锋一转：“只是老太太，朕对你，很是失望啊。”
这话一出，谢老太太的脸色煞白，脑中更是空了一片。
她来不及细想其他的，直接又是跪了下来。
谢老太太从前哪里这样频繁的跪过，年纪大了，关节处本就不舒服，今日这般反复，现下膝盖更是钻心的疼。
但谢老太太什么都没说，也不敢说。
她低着头：“还请陛下明示。”
她说着这话，脑子里疯狂地回想着自己做过的事情。
她与皇帝，若不是谢涯，哪里会有什么交集？
而她做过的事情，又是哪里会得罪皇帝让皇帝觉得失望呢？
正当谢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皇帝开口了：“老太太怎么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虞绾给放跑了呢？”
谢老太太听了这话，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她其实早已经有了些预感，皇帝这样对她，大概率是因为虞绾。
但如今真的听见了，又是另一番感受。
谢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开始道歉：“臣妇有罪，没能替陛下分忧，还请陛下宽宏大量。”
不管怎么说，皇帝对于虞绾消失的这件事情不满是真的。
而且虞绾消失去了哪里，谢老太太自己也能猜出来。
谢涯此去边疆，可是同皇帝都已经商量好事宜的，虞绾去，肯定会影响到谢涯，皇帝不高兴是再正常不过了。
膝盖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侵蚀着谢老太太的内心，她发誓，日后虞绾落到了她的手里，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她一定要让虞绾受一下她今日受到的滋味，让虞绾体验一下她今日所受到的屈辱。
皇帝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谢涯惋惜：“不知道这虞绾过去了，谢涯能不能成功呢？”
“能！”谢老太太想也没想便道。
这个时候说不能，除非她想死。
皇帝满意一笑，招手让谢老太太起来：“老太太年纪大了，也别动不动就跪着了，起来吧，不必再跪。”
皇帝如此说，但谢老太太却不敢起。
万一待会儿又要跪，她的膝盖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倒不如就先跪着，这时间久了，也有些麻木了。
谢老太太摇头：“谢陛下体恤，只是臣妇心中有愧，无颜端坐于陛下面前，还请陛下理解。”
皇帝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有人要跪，那便让她跪着好了。
他坐直了身子，独属于帝王的威严便显露了出来：“方才老太太说，即便虞绾过了，谢涯也可以成功是吗？”
谢老太太直觉皇帝这话问出来有些不大对劲，但是事已至此，她除了点头没有别的路可走。
“是，臣妇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谢老太太点头“臣妇相信他一定可以成功的。”
皇帝突然爽朗的笑出了声：“很好。”
“我听老太太的话语，似乎平日里常与谢涯谈论这些事情啊？”皇帝问道。
谢老太太思忖着，随即开口：“谢涯毕竟是臣妇的儿子，有些时候自然会与臣妇说上几句。”
“只是几句吗？”皇帝明显不信。
谢老太太的后背早已经是一片冷汗，衣衫湿着黏在身上，叫人十分难受。
皇帝都已经不信了，这个时候在否认，那便是摆明着将皇帝当猴耍。
可若是承认，那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便是欺君之罪。
谢老太太的头有些昏沉沉的，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皇帝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便也没再揪着谢老太太不放。
他今日的目的可不是这个：“老太太不必紧张，今日你同朕说什么都没有关系的。”
皇帝话这样说，谢老太太却不能真的这样认为。
她讪笑两声：“谢陛下恩典。”
她说完这句，便就没有再说话了。
皇帝挑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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