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笑话,韭菜也割得差不多了。杨李氏把韭菜整齐地码在竹篮子里,背在手上说道:“留下一点今个儿炒着自己吃,其余地咱去草市卖了吧。”
“好。”
留着柳芸娘与张翠花在家看家,杨李氏与杨涵瑶亲自去了草市。本来柳芸娘也想跟着去的,但杨李氏却没有让他们跟着,实在杨李氏觉得,去卖个韭菜,后面还跟着仆从,这不让人看了笑话么?
若让柳芸娘直接去帮着卖,自己当甩手掌柜的话,杨李氏也不放心。
倒不是她不相信柳芸娘,而是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杨老太太对于钱财上看得比较在意,借他人之手的事她干不来。
杨涵瑶跟着杨李氏到了草市,寻了一块地儿,这回也就割了二十来斤韭菜,杨李氏可真够厉害得,这么大年纪了,背着二十多斤韭菜到草市,途中愣是停顿都没停顿下,一口气就走到了草市。
“亲娘,这韭菜可以卖多少钱一斤?”
杨李氏把韭菜在篮子里铺好,笑着说道:“这韭菜最是轻贱,不值当什么钱,一文钱一斤。”
“啊!”杨涵瑶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来了宋朝这么久,还头一次说是这样赚钱得。
这里一共才二十来斤韭菜,这全部卖完了也就二十几文钱。可为了这二十多文钱,他们一家子可忙活了半天啊!
这支出与收入也太不成对比了!坑爹,绝对的坑爹!
似是看出了杨涵瑶心思般得,杨李氏笑着说道:“姐儿现在是能赚大钱的人了。可也别小看了这小钱,聚少成多,每天都要能卖完,能换一石大米了。”
杨涵瑶咧嘴笑了起来,“亲娘,您可算得真清楚,真会过日子。”
“你这孩子。”杨李氏嗔怪道:“还取笑起亲娘来了。若没你亲娘和爷爷那样扒着,算着,咱一外乡人,哪置办起那点家当?可不就是一文钱,一文钱得攒出来得么?
“是,是是!”杨涵瑶笑着猛点头,“亲娘的教诲瑶儿记住了。”
“讨债鬼,又耍贫嘴!”
杨李氏嗔了一声,把菜摆好,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这时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人走了过来,说道:“卖什么东西呢?交五文钱。”
杨涵瑶愣了下,看向杨李氏,可杨李氏却是很爽快地给了五文钱,显然是知道这里规矩得。
待那人走了后,杨涵瑶才问道:“亲娘,那人是?”
杨李氏将一缕掉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说道:“是这儿的市令,摆摊要给五文钱。”
杨涵瑶吐了吐舌头,这买卖也太亏本了吧?一共才二十多斤,税倒要交五文钱,坑爹,绝对的坑爹!
“亲娘,那咱们要挑得东西多,也是只收这些钱么?”杨涵瑶又好奇地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下次绝对要多挑些来卖。
“要看卖得是什么,如果是鱼啊,鸡啊,鸭得,还得多收几个铜板。”
“这样啊。”杨涵瑶点着头,“那就是说蔬菜的话,只要你摆上摊,只收五文钱对吗?那亲娘,咱们干嘛不多弄些来卖?这样很浪费呢!”
杨李氏笑了笑说道:“你心里肯定想,亲娘这样做好傻是不是?”
杨李氏凑尽说道:“这在草市里摆摊,门道也多着呢。虽说明面上卖蔬菜,无论多寡,都是只收五文钱。可那些个市令老爷们,看见你挑来卖得东西多了,就得意思意思了,否则别想在这安稳。”
“潜规则?”杨涵瑶吐舌,还真是,古今中外,潜规则无处不在啊。
“潜什么?”杨李氏没听明白,不过也没多问,反正杨涵瑶动不动就会说些自己听不明白的话。
她继续说道:“这样五文钱也拿不出手,起码得十来个铜板,那样还不如多挑几次了。他们见咱们卖得东西不多,也就不会伸手跟咱们要钱了。”
杨涵瑶点着头,叹了口气说道:“果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生活里的道道还真不是一般多。”
“姐儿又在做学问啦?”杨李氏笑眯眯地,“我说我家大姐儿要是男儿身,定能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女儿家也能光宗耀祖得,亲娘,又不是非男子不可。”
杨涵瑶颇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女子也能顶半边天呢!”
“噗!”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轻笑声传入耳内,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女子能顶半边天,好大的口气。”
谁这么没礼貌?杨涵瑶不悦,皱起眉头朝着声音主人望去,见是一个年近三十,一副文人打扮的男子正满脸不悦地望着自己。
那望着自己的神情,就好像自己亵渎了读书人最为敬重的孔圣人般。
杨涵瑶快速地打量了他一下,从那洗得发白的衣服来看,都不用想,这是一个穷酸。
不是杨涵瑶狗眼看人低,而是这种读书人,往往都是一根筋。也难怪世人会喊出“穷酸秀才”的话来了。
说通俗点,这种人就是一搅屎棍,好比明朝那海瑞。虽然他的品性令人赞叹,可真要有这么个人摆在你身边,你受得了吗?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无论到了什么时代,这都是一条铁的定律。
世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一个政策出来,满足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那就好得;反之,则就是恶的。
和谐决定一切。你不能去当那搅屎棍,那层纸一旦被捅破,带来得未必是新气象,很有可能是满目疮痍,让人无法直视。
想做搅屎棍的人,那绝对是不受欢迎得。但眼下此情此景,杨涵瑶随口的一句话,在这时代,那杨涵瑶绝对是搅屎棍一个。
当然,她也没想到,自己和杨李氏说着话,会突然从旁边冒出个这么地人来,要有外人在,这“大逆不道”的话,她是绝对不敢乱说得。
杨李氏见来人横眉竖目得,忙出来说道:“这位公子,小孩子不懂事,胡咧咧地,您别跟她计较。”
“这大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女子能顶半边天,哼,这说出去是要惹人笑话得。这小娘子年岁还小,大娘回去应好好教导,免得日后惹人笑话。”
杨涵瑶头上冒出黑线,这人还真是得,说他胖,这还喘上了。
不过她也不想和这种人费口舌,这种人,和他说话等于对牛弹琴,无须多费那口舌,自找不痛快。
她抬起头,一脸“害怕”地说道:“亲娘,我又说错话了吗?”
还没等杨李氏说话,那人又开口了,“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小娘子刚刚居然大言不惭,说女子能顶半边天,我且问你,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
你妹的!杨涵瑶心里暗骂一声,姑娘我不发威,你还教训上瘾了,真当姑娘我是HelloKitty猫来着?
想到这里,杨涵瑶做出一副颤颤巍巍地样子,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满眼天真地问道:“可是叔叔,没,没有女子,哪,哪来男子?这,这样说来,女子不,不是就能顶半边天了吗?”
那人一愣,脸上闪过尴尬,可随即又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歪理,歪理,真是歪理!”
他在这边说着,声音还挺高,周围的一些人被吸引了过来,那人似乎更来了劲,摇头晃脑,长吁短叹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小小稚童尽也说出这般荒唐的话,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呀!”
杨涵瑶只觉得头顶上方天雷滚滚而来,看着那人已快进入了疯癫状,有这么严重么?都扯到这世道上来了。
嗯,这人果然是个搅屎棍,咱还是离远些吧,做生意重要。
“这,这位叔叔,丫,丫头知道错了,您,您别生气。”
杨涵瑶依旧卖力表演着,边上已有人在指指点点得,还有人向那穷酸打听着事情的经过,杨涵瑶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只得卖卖萌,认个错,然后卖掉东西,赶快回家去。
那人见杨涵瑶认错了,脸色稍缓,他摸着胡须,点着头说道:“迷途知返,孺子可教。”
杨涵瑶真想把菜篮都扣他头上去,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碰上个这么得二货,真倒霉啊!
不过好在那人只是有些迂腐罢了,看着倒也不是太坏的人。因为周围的人跟他打听,他没把杨涵瑶那句“耸人听闻”的话给说出来,只说稚童无知,他辈读书人理应教导误入歧途之人。
众人见事态平息了下来,也知道没热闹可看了,就散了开去。杨涵瑶松了口气,还好,这书呆子还不算太坏,不然她今天可麻烦了。
“大娘,这韭菜怎么卖?”
那书呆子开口一句话,就把杨涵瑶给惊呆了。
这些读书人不是很恪守圣人的教条么?君子远离庖厨,这些人应该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才对嘛!
咋还有秀才公自己出来买菜得?
真是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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