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是菩萨心肠……”阮福一脸感动的样子,杨涵瑶撇了他一眼,嗤笑道:“好了,小福子,小喜子,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这里不比宫里,有些话不必说得。你们待我好,我也就待你们好……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卑微,知道吗?”
“殿下……”阮福,郑喜听了这话,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虽然杨涵瑶一直待他们很好,可他们这心里总把自己当奴才看,这卑微的心理怎么也去不掉。
杨涵瑶拍了拍阮福与郑喜的肩膀道:“好了,你们待我好,我知道得。可你们要记住一句话:身残志坚。虽然身体残疾了,可那只是身体残疾了。若心也残疾了,那就叫残废了。阉人如何?阉人就不能干出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吗?今日文人口口声声骂阉人,可他们曾想过,造纸的蔡伦也是阉人。”
“啥?”郑喜有些惊愕,“蔡伦,蔡伦也是阉人?”
杨涵瑶呵呵一笑,道:“平日让你们多读些书偏不听,现在知道了吧?蔡伦也是阉人,可他却做出了经天纬地之事,名流千古。所以你们知道了吗?一个人高贵还是卑贱,那得看他都做了什么事。所以不管是阉人也好,正常人也罢,关键在这里。”
杨涵瑶指着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继续道:“你的心不堕尘埃,自然清静。你的心里想着是要做圣人,自然就能成为圣人。记得,学圣人那还只是在学,只有你自己想成为圣人,那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代大贤。”
“殿下……”阮福抬起头,第一次他敢直视杨涵瑶,问道:“殿下,您,您是说,如果,如果小福子想成为圣人,哪怕小福子是个阉人,也,也能成为圣人吗?”
杨涵瑶点头,“圣贤不一定是要著书立传,只要你他人奉献自己,那就是圣贤……”
“那殿下……”郑喜仍是有些忐忑地说道:“奴,奴婢想想,想……”
“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地……想成为蔡伦那样的人,首先得敢说话……”
“是!”郑喜一激灵,道:“奴婢,奴婢想学格物学!”
“啥?!!”杨涵瑶一愣,随即发现自己还真是伪君子。嘴上说不看低任何人,其实在自己心里不就是这么看阉人得么?对他们始终保有一种优越感,不然郑喜说他想学格物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还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真是不该啊!而郑喜显然刚刚鼓起的勇气被杨涵瑶这么一问又缩回去了,忙低下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斗胆了……”
“不……”杨涵瑶忙道:“我是高兴……”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也不能这样说出来啊,那多打击人啊!
“郑喜……”杨涵瑶认真地说道:“等今年的格物学开新班,你就不用来伺候我了,去好好读书吧。”
“奴婢该死,奴婢……”郑喜吓坏了,自己真是太贪心了。自己一个奴才,一个阉人,怎么能因为主子给了一些好脸色就自以为是起来?真该死啊……
郑喜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一旁的阮福也忙要求情,哪知杨涵瑶却道:“你在想什么呀?你要去读书了,哪还能伺候我?家里那么多丫头,还少你一个?你想读书这可是好事,特别是学这格物学。你也知道,我现在身边就缺这样的人才呢。好好学,不要有心理负担,有什么困难,直接来跟我说。”
顿了下,又问道:“小福子,你可有想学得东西?”
“殿下,您,您真不生气?”阮福显然有些吃惊,忽然觉得很惭愧。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主子是真替他们着想。
“我生气做什么?”杨涵瑶哑然失笑,果然是小看了封建时代这种尊卑阶级的观念了。莫说是他们这些从宫里出来的小黄门了,就是家里买来的丫头们那观念都很重,让他们不自称奴婢都战战兢兢得。
这两个从宫里出来的小黄门就更别提了。摇着头道:“你们想学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阮福忽然挣扎着要起来,好在这马车内空间够大,又只有他们主仆三人在,阮福与郑喜跪了下来,磕头道:“殿下对奴等的再造之恩,奴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结草衔环相报。”
杨涵瑶把人扶起来,道:“怎么又来了?好了,好了,小福子,你好好想想,你想做些什么,学些什么,这溧阳县衙快到了吧?有话咱回家说……”
“是,殿下。”
主仆三人说着话,车已在溧阳县衙门前停下,后面还跟了一大群百姓,把县衙门口都堵满了。
最初追赶的那几个人读书人也是追得气喘吁吁地,其中一个道:“镜台兄,我,我观县主这车架中间似有意放缓,县主果如传闻那般,平易近人,爱民如子啊……”
“谁,谁,谁说不是呢……”被称作镜台兄的那位老哥也是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就是我等太过孱弱了,县主车架已放缓,可我等却是跑得……惭愧惭愧啊!”
“难,难怪县,县主会愤然而说,君子六艺,如今只剩下侃侃而谈。瞧瞧我等,几步路就搞得如此狼狈。看边上那老大爷走得比咱快,还不喘……”
“是极,是极……我等这回尝到教训了,回家后定不可死读书,也要将武艺拿起。圣人用兵如神,武艺高强,我等身为圣人门徒怎可视武艺为粗鄙之举?县主果是有大智慧之人,未见其人,竟已让我等悟出这多道理……等会定要好好瞻仰下县主的风采……”
且不说这几位让人觉得蛋疼的仁兄是在那如何感悟人生得,再说那几个巡街的衙役抄小路,一路快跑到溧阳县衙,一禀报说县主来了,正朝着衙门方向而来时,溧阳县令张志奎顿时就慌了。
他这个县令不比晋陵知县,虽然晋陵知县做得憋屈,可那是属于二线城市的知县,和他这个三线城市的县令可不同。虽品级相等,可怎么看晋陵知县都要比他尊贵得多。
虽然在溧阳这块地方,天高皇帝远得比晋陵知县逍遥。可天高皇帝远虽好,却也意味着他能见到的贵人不多。
一听县主来了,是那个传说中的嘉宁县主,天子跟前第一红人来了,顿时吓坏了。
这么大的贵人他可从没见过啊!顿时急得团团转转,把幕僚都召集了过来,商量着要怎么迎接才好,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得罪了县主,他可吃罪不起啊!
可眼看着车架就要到县衙门口了,他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巴结县主,这脑门子上的汗都不知出了多少了,这人也越来越慌乱了。
一直到有人禀报县主车架不到百步时,他坐不住了,不管县主来的目的是什么,总之老话说得好“出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小心陪着,伺候着总没错吧?先这么办了,走一步看一步。
张志奎领着衙门一干大小官员,穿戴好官服,临了还让属下不断看看自己的官帽是否摆正了,衣服是否都穿好了,脸上干净与否……
这紧张得……哪里像是迎接县主啊!张志奎觉得自己新婚之夜见新娘都没这么紧张,那胸口里的东西一直噗噗地跳个不停,简直都要晕倒了。
马车停下来了,郑喜与阮福跳下车,将车架台阶摆好,阮福伸出一只手,大喊道:“请殿下下车……”
张志奎咽了下口水,周围的民众也跟着屏住了呼吸。张志奎以及他的一干下属们则是心里都在感叹:“嘉宁县主受宠果不是传闻。居然天子赐了两个阉人伺候,这等恩宠,以一平民之身来说,不敢说后无来者吧,起码是前无古人了……”
心里个个更是坚定了之前的想法:无论如何一定尽得所有讨得县主欢心。
杨涵瑶伸出手搭在阮福的手臂上,下得车来,才站定,只见得一个胖胖的,穿着县令官服的人领着一大群人上前道:“臣,溧阳县令,张志奎恭迎县主大驾……”
说完马上作揖道:“县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耳边海啸般的声音响起,县尊可以不跪,普通百姓可不行。没有功名的普通百姓呼啦一下跪倒,磕头道:“县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功名地也是躬身口呼千岁,杨涵瑶忙先把张志奎扶起道:“大人,免礼。”
张志奎心里一暖,看来县主平易近人的传闻是真得。县主扶我了,县主扶我了,亲自扶得!张志奎此刻的心里好像有千万匹草泥马跑过,那个激动就别提了。
那些在场的读书人见到这一幕,也纷纷点头。百闻不如一见,见到杨涵瑶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心里都很欢喜。
杨涵瑶扶起张志奎,又转身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谢县主!县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涵瑶见民众都起来了,于是福了福身拱手说道:“今日来这溧阳,别无他事,只是近日听友人说起这溧阳的读书台,想起蔡中郎平日事迹,便按捺不住,故而今日前来,就是想一睹蔡中郎当年读书抚琴之地,遥想下这位大贤的风采……若有叨唠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染真先给诸位赔个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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