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皇后福身点头,杨涵瑶见她这样子,暗暗叹了口气。在这深宫中,就算唯唯诺诺夹着尾巴做人又有何用?好在神宗不是徽宗那样的昏君,对向皇后虽然不喜爱,但好歹还算尊重。那个朱氏现在位分不显,虽得宠爱,一时半会儿还威胁不到向皇后的地位。
她这样想着又看了看朱氏,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位也得打好关系。以后的哲宗可就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得。神宗共有三位皇后,除了向氏外,还有朱氏和陈氏。
朱氏乃是哲宗的生母,陈氏则是徽宗的生母,当然,这二位都是死后被追封的皇后,都是他们儿子给上的封号,但这两位都十分受到神宗的宠爱,所以向皇后在宫中的情况并不乐观。
好在眼下曹氏与高氏还活着,杨涵瑶主要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倒也不用向这几位大献殷勤。以她如今的地位也不用这么做。
一场皇家的家宴在一派看似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吃完饭后,太皇太后又让杨涵瑶带着两个孩子,还有杨家一干女眷留宿宫中,也算是一个恩典吧。
晚上沐浴过后,杨涵瑶穿着亵衣,抱着两个小家伙爬到太皇太后那张豪华的大床上,沫儿似乎这张床十分地感兴趣,穿着小肚兜,露出粉嫩的小屁股在大床上爬来爬去,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一副好奇的模样。
曹后在旁看着呵呵直乐,道:“你这小不点倒是个好动得……”说着便伸出手,道:“来,到外祖母这儿来。”
沫儿看了看曹后,然后便露出“无齿”的笑容,唱着小调,“咿呀咿呀喂”地便朝着曹后爬去,一直爬到曹后跟前,莲藕似的手臂如攀登一般,擎着曹后的大腿便要往上爬。
曹后看得有趣,故意不去伸手抱她,想看看她会如何做。这小家伙爬了几下,居然还还真爬上去了,惹得曹后哈哈大笑起来。
一把抱住沫儿,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道:“小乖乖,力气挺大啊!”
沫儿嘴里说着咿呀喂的鸟语,乐呵呵地笑着,伸手就去抓曹后头上得一支白玉凤簪,还哇啦哇啦地叫。
曹后一看,把簪子拿了下来,道:“你还真是个鬼精灵,这支玉簪乃是仁宗爷所赐,你倒看上了?那就给你吧!”
“这可使不得……”杨涵瑶赶忙道:“这支玉簪乃是君父所赐,是母后心爱之物如何能给她?沫儿年岁还小,看到什么都好奇,只是……”
“呵呵,我这个做外祖母地给些东西给小外孙女还不行么?”曹后不以为意,“正是仁宗爷所赐,这给了沫儿才好呢?”曹后摇着玉簪,对沫儿笑着问道:“小沫儿你说对不对呀?拿着,这是你外公给你的礼物。”
“臣女代沫儿谢过母后。”说着便对舒云使了眼色,这簪子虽好,可却不是小孩子能玩得。
舒云点头,让人取来一只木盒,又让奶娘拿着一只小老虎的玩偶,在沫儿眼前晃了晃,小家伙果然就乖乖地把玉簪交出来了。
舒云把玉簪收好后,这才福身退到一旁去。
“这小家伙……”曹后笑着道,“有眼不识金镶玉!一个小老虎布偶就把你骗了?”
“外祖母……”正说着话,却见到小蛮迈着两条小短腿,就在床上站了起来,走到曹后跟前,依着曹后看似乖巧地坐了下来,还很自觉地靠到曹后怀里,睁着一双黑漆漆地眼睛望着曹后。
杨涵瑶头上黑线出来了。早就发现自己家的宝贝儿子似乎对于金银器物特别感兴趣,当年抓周时他就抓了个金算盘,惹得王雱好不尴尬,官宦之家的孩子抓了个金算盘,这叫人能不窘么?
从那以后王雱童鞋对这孩子就更上心了,也不管他听不听懂,天天对着他念经,比如君子要轻财勿重利啥得,惹得杨涵瑶几次都差点暴走。
这不是摧残儿童么?小孩子的性格是可塑得,不用这么早就上纲上线吧?不过很显然王詹小朋友有自己的想法,他爹这样对他念经,可他依然我行我素,看见好东西就想要拿到自己的玩具箱里去。
比如这会儿,看见妹妹就对外祖母笑了下就有了个玉簪,小家伙坐不出了,他也打算对外祖母多笑笑,也许也可以弄个玉簪啥得。
但很显然,曹后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见这孩子一直对着自己傻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顿时忍不住乐了,大笑了起来,“这鬼机灵,这鬼机灵!”
摸着小蛮的头,道:“听说你抓周抓了个金算盘?难不成以后还打算经商去?”
小蛮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钱,有钱,能吃饱肚子,百姓不饿。”
很简单地话,可听在太皇太后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她惊讶地望着小蛮,问道:“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些得?”
“娘花钱买粮食,百姓能吃饱。”小蛮认真地回道:“爹爹说仓禀足,知礼仪。”
“呀!”曹后惊讶地望向杨涵瑶,道:“这孩子才三岁吧?居然这么懂事了?”
杨涵瑶点头,道:“他记性很好,我和驸马说得话说一遍他就能记住。只是现在年岁很小,太长得话表达不出来,可心里倒挺明白地。”
“都说王安石与驸马看书是一目十行,有过目不忘地本领。难道这孩子是继承了父辈的长处?”曹后看小蛮的眼神越发稀罕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揽住小蛮,道:“真是个好孩子呢!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来,告诉外祖母,这天下的百姓要不饿肚子得赚多少钱呢?
小蛮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要很多很多。”
曹后笑了,对边上宫婢道:“去把哀家的珠宝盒拿来。”
“是,太皇太后。”
珠宝匣子拿来了,曹后打开,问小蛮道:“好外孙,看这些可够?”
小蛮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伸出小手翻了翻,一脸严肃的模样差点又把曹后逗乐了,过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道:“外祖母,这些不够。爹说大宋人多,这里不够。”
曹后笑了起来,从里面拿出一颗东珠,塞给小蛮道:“嗯,是不够呢。喏,这个是外祖母送你得,你就拿他做本钱,等你张大了,也要为国出力,让百姓们都吃饱好不好?”
小蛮欢喜地拿过东珠,连连点头,看得杨涵瑶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小财迷。
“不过……”曹后话锋又一转,“这只是外祖母借你得,以后若是不能让百姓们都吃饱,你得还外祖母,可好?”
“君子一言……”小蛮伸出小手,道:“驷马难追……”
“哈!”曹后伸出手,与他拍了下,道:“那咱们击掌为誓,可不要忘了哦。”
小蛮用力地点点头,杨涵瑶在边上无奈地笑了,“母后莫听他胡咧咧,我看呀,他就是个小财迷。”
“能在三岁说出这番话来的小财迷可不多……”曹后乐呵呵地逗弄沫儿,“我看这小的也是个极聪明地,将来可了不得。”
“母后您就别夸他们了,这两个孩子人不大却都是个鬼精灵,也不知像谁。”
“还能像谁?”曹后勾起唇,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当然是像你呗。你小时候也是个鬼精灵,像个猴儿似得。那张氏几次三番地找你麻烦,不都被你躲了过去?”
杨涵瑶脸红了下,道:“臣女,臣女……”
“好了,好了!”曹后打断杨涵瑶,道:“在我跟前还装?你虽不是我亲生地,可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地,做了十多年的母女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正当我老了不是?”
“臣女不敢。”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天色将晚,沫儿也在曹氏怀里睡着了,小蛮也连连打着哈欠,招了招手,把孩子交给奶娘,领着孩子睡觉去了。
而杨涵瑶则与曹后同床而眠,帐帷放下后,光线也变得昏暗,杨涵瑶躺在曹后身边,正准备合上眼睡觉,却听到曹后悠悠地叹息了一声,侧过头看向曹后,道:“母后还不想睡?可有心事?”
“孩子,你今年二十也有四了吧?”
“是……”杨涵瑶应道:“二十四了……”
“这一转眼,都十四年了……”曹后似是在感叹,“都说岁月如手中沙,不知不觉中便流逝了,握得越紧流得越快……”
杨涵瑶不语,不知曹后此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君父的遗憾你可全知?”曹后忽然问道:“先帝的遗旨你都看了吧?”
杨涵瑶心下一凛,忙道:“臣女绝不会干预朝政,请母后明察。”
“这是你君父与你皇兄的意思。他们既然留下这样的话儿自然也是做了一番考量地。只是,如今王爱卿变法如何如荼,变法哀家不反对,祖宗法制虽定下,可也总有不合时宜之处,如今朝廷已远不如仁宗爷在位时那般清明,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杨涵瑶咬着唇,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大脑飞速运转着,琢磨着曹后这话的意思。
“只是,这偌大的国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官家年少,治国之道还略显稚嫩,你那公公又是个急躁地,如此大刀阔斧地变法于国家无益,朝中诸公与民间百姓也颇有微词,如此下去,恐生事端……”
太皇太后的声音不缓不徐地,可听在杨涵瑶耳里如一个个炸雷般,须臾间,便觉后背已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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