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三向老郭使了个眼色,要是查的太紧,就先退下,手中捏了把碎钱,等到衙役近身时,陪着笑问道:“陵县这样的小地方,也要收人头税了不成?”
衙役看看他,手心一沉,已经接过了钱,肃着脸道:“不是收人头税,城里出了大事,知县大人让我们在此说明,要进城可以,不过万一要封城不让出来,要先想清楚了,真的有要紧事务的,最好先别进。”
说着话要将钱装模作样地推回来,石老三赶紧拦着那只手:“这样的天气,站在城门口可不冻死人,给兄弟们买壶酒喝,暖暖手。”
“你这人,倒是会说话。”衙役不客气的将钱揣进怀里,“我刚才说的都听明白了,要是有急事就别进城,说什么时候封城可不会再另行通知。”
“城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石老三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出了大事。”衙役压低了嗓子道,“陵县有位辞官返乡的大官,家中遭遇飞来横祸,不但一夜之间满门被灭,一场大火还将里里外外都烧了个干净彻底,案子太大,可把知县大人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石老三鬼使神差地接了口:“那位大官是不是姓何?”
“可不就是前任御史何启虎何大人,真是可惜又可怜。”衙役扔下他们一行人,又去检查其它的行人。
石老三在原地站了会儿,依然决定进城,拿了定钱就要做事,如果不进城如何能够看到实情,没准那位中间人的意思让他们去何家附近等消息,他与老郭匆匆交代几句,老郭也同意他的决定。
走进城里,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走了两条街,已经听了七八个不同的版本,老郭停住脚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石老三安排他们几个在饭馆开桌,自己先出去打探,转了一大圈回来,他说已经租好了何时的临时落脚地,地址选得正好,但凡要去何家,就会经过此处,方便他们观察。
开始的时候,石老三还抱着点希望,以为接头的人迟早会出现,怀中揣着中间人写的那个纸条,上面三个字已经被他看得皱巴巴,直到他见着沈念一出现,觉得或许再等下去也是白费了时间。
沈念一听到这里,抬眼问道:“那个中间人是谁?”
“白眼鹰,沈大人可曾听闻过?”石老三对他当真什么都不瞒着。
沈念一缓缓点头道:“这个人我知道,如你所言,他替很多江湖中人牵线搭桥,做的都是些正经买卖,他从中谋取些钱财,虽然是个小人物,却很是公道,经过他手的都是诚信可靠,他有一只眼得了遗传恶疾,没有瞳仁,白眼鹰的绰号就此而来。”
“果然天底下没有沈大人不知的事情。”石老三赞了一句,笑容未展又紧缩起眉头,“然而这一次白眼鹰却给出了这样不靠谱的买卖,我们已经等了数日,根本没有人前来接洽,难道是说,本来要找人帮忙的就是何家,我们到之前,却已经有人下了黑手,将其一家老小尽数灭口了?”
“既然知道无望,你从何打算?”沈念一想过,他们几个人总不能一直住在那个落脚处,石老三的为人虽然还算可靠,他身边那几个人就有些并非善茬的味道,他忽然想到个要紧的事情。“你说接洽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会不会是没有同你接头,而是同你那几个弟兄中的一个?”
石老三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会,我那几个弟兄也在一起三年多了,为人处事,我还能不了解吗?”
沈念一踏前一步又道:“我看你就不太了解。”
石老三脸都快要涨红了:“沈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白眼鹰接的活没有错,是你们一行人中有了内奸,说的平和点,是有人起了异心,你好好想清楚我的话,再回答也不迟。”沈念一直接挑着重点说了,“当初接这单活的时候,白眼鹰是亲口对你说的那些话?”
石老三真的将前因后果又想了一下:“沈大人也知道我的嘴笨,不太会说话,干活却是勤力的,所以谈生意都是老郭出马,那些话也是老郭从白眼鹰那里带回来的口讯,难道说,大人的意思是,老郭篡改了白眼鹰的意思,我们接的这茬子活计是棘手的买卖。”
“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为何没有明说?”
“我原本想说的,老郭却拉扯住了我,我也知道这单生意虽说不至于杀人放火,却有些不合理的地方。”石老三踌躇了一下,“还没有开工,就先给了两百贯。”
两百贯找石老三这样的人,的确是大手笔,而且还说这不过是其中的两成,事成之后,再给余下的,不由得人不动心。
“那你怎么又出来追我们?”
“我越想越不对劲,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道理要眼睁睁看着恩人涉险而不出声警示的,所以我同老郭说,我再出来打探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了,只当就赚了那两百贯。”
“老郭说了什么?”
“他只说好,没有其它的了。”石老三却见到沈念一脸色忽变,“大人,我是不是又说错话做错事你了?”
沈念一已经疾步走到树下,解开了缰绳:“我去追赶大理寺的马车,你回去落脚处看看,如果一个人都没有的话,你再赶过来。”
石老三见着他策马而去,才细细反应过来,他才一出来,那些弟兄们就都尽数而出,就是说,他们都知道真相,只瞒着他一个人,他被完完全全地出卖了。
沈念一让马匹尽量撒开四蹄跑得快些,他不过是与石老三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想要追上其它人不算太难,如果说石老三的出现,是刻意的调虎离山之计也完全说得过去,然而他没有往这上面想过,石老三的个性,不会变。
否则,他当年岂非就是瞎了眼相信一个人并非只相信朝夕之间。
那个老郭绝对是有问题,他当时已经看出端倪,却没有此时想的那么周全,否则的话,沈念一的双眼微微眯起,他已经迎着风听到兵器交接之声,很显然,就在不远处,有人已经动上了手。
霍永阳用的兵器是一条软鞭,平日束在腰间,这会儿一旦展开,软鞭足有丈把长,能收能放,将他与车上的另外三人护得牢靠,马车行驶到半途,被突如其来的荆棘绊马索拉倒,他眼疾手快在马车即将要打横飞出去的一刻,将车门打开,把孙世宁先给捞了出来。
抢先一步,孙世宁被他护着落地,受的伤最轻,还留在车里的唐楚柔和齐河运气就没这样好,摔得都不轻,齐河更是伤到了腿,无法动弹。
另一辆车上的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个车夫没有霍永阳的好身手,避让不及,摔得正辆马车四分五裂,诸葛青脑袋磕碰在地,人事不省,丘成又要护着伤者和车夫,又要挡着下陷阱之人的攻击,简直就是手忙脚乱。
霍永阳几次相要与丘成汇合,那几个人似乎也看出他们的目的,偏偏阻挡在中间,让他们无法相触,相互援手,霍永阳将软鞭起出,才刚刚能够保持攻守的平衡。
“孙姑娘,大人应该不会离得太远,会赶来支持我们的。”霍永阳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软鞭的防守固然出色,时间稍长,圈子又大,难免会出现破绽。
对手中有一个人使得双钩,趁着那个空隙攻了进来,双钩钩尖锋利异常,看样子只要在皮肤上划过就能留下大出血的伤口,唐楚柔没有带任何的兵器,只能抓过齐河的黑伞,勉强挡下两招。
齐河从旁将黑伞不知哪里一按,伞尖喷出一小蓬钢针,那人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大步,又被逼出了霍永阳的防守圈子,那人尽管脸上蒙着黑巾,因为相隔太近,还是让孙世宁看出了本相,她低声对唐楚柔道:“这个人脸黑,方才在那个小院里,他走在第二个。”
唐楚柔眼力平时也不错,这会儿要护着师叔,难免疏漏,倒是齐河忍着痛笑道:“孙姑娘不是我辈中人,却有种特别的敏锐,难怪沈大人要把她带在身边,还真是能帮得上忙。”
那个黑脸汉子老郭听得被揭破身份,索性将面罩一扯,狞笑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也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孙世宁站在霍永阳的防守圈中,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的话:“请问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会死,我们人数不比你们少,身手不比你们差,难道说我们的头儿不在,就让你自信心爆棚了,啧啧,你也委实太小看我们了。”
老郭的脸黑看不出变化,手底下却有些发急,霍永阳反而因为这句话更加镇定,沈大人就在不远处,孙姑娘又在这里,绝对没有不来解救的道理。
“死丫头,先送你上路!”老郭恼羞成怒,双钩一翻,居然像毒蛇般再次钻进软鞭防守中,对准孙世宁狠狠地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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