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冉是一派的语重心长,和他未曾远远离开大理寺之前是一样的,永远将自己放在高于沈念一的位置,很明白的告知,谁才是大理寺中的第一人。
沈念一的态度却没有丝毫要回避开来的意思,斩钉截铁道:“唐楚柔绝对不是杀害华封的凶手。”
“那么,小沈,你说说,谁才是真凶?”秦思冉微微笑着说道,“都说大理寺的沈少卿,一双眼看尽天下恶人,没有你的手抓不到的真凶,我很兴趣听你说说看,你觉得凶手是谁?”
“尚不得知。”
“尚……不……得……知!”秦思冉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这四个字,“也就是说,你在根本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将我认为是凶手的人犯擅自给放行了。”
“我说了,唐楚柔不是人犯,没有嫌疑。”沈念一依然没有退让。
秦思冉在屋中缓缓走了几步,忽而抓过桌上的一方镇纸,恶狠狠砸向地上,镇纸摔成几瓣,四分五裂的:“你说她没有嫌疑,那么你同我说说霍永阳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没有嫌疑,是别人栽赃嫁祸于他的,还是说,只要是你后面跟着的那一长串的尾巴就可以特殊对待。”
“正卿大人一定要以为我是在护短吗?”
“难道你不是吗!”
“我不是,阿阳的事情,从头到尾,我也没有要包庇要护短的意思,是谁做错事,就是谁,我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走一个坏人。”
“那么,你的意思即是说,都是我的判断有所失误,很好,很好,小沈,你很好。”秦思冉不住的冷笑,笑声很大很空洞,“我没在大理寺这半年多的光景,你是越来越有长进了,要不然,我这个正卿之职也不般配,我去同皇上说,直接让你提升了做正卿就好,反正这些里里外外的人都已经被你收买了人心,只听从你一个人的调遣,我说一句话,都是放空,光杆的正卿,做来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秦思冉又气又急的说完这几句话,几乎是冲着出去的,堪称是气急败坏,沈念一由得他自便,可是片刻后,依然追了出去,想要再细细说清楚其中的原委,秦思冉只是恨他夺权,并不是不愿意查案。
私人恩怨之前,早些捉拿真凶才更加重要。
没想到,秦思冉走得那么快,差不多都要到了大门口,沈念一才赶上来,方要出声挽留,不知是哪里敏锐的触动,他喝了一句:“大人,小心。”
秦思冉的反应也算快的,直接一个后仰,翻倒在墙角,沈念一分明是见到一丝极限的光线刺穿了风,却判断不出,这光从何而来,他飞快的四下而看,没有人,真是见鬼了,哪怕对方是个中高手,也不能够完完全全的欺瞒过他的耳目。
那边的秦思冉,心惊胆战的扶着墙壁,站直了:“小沈,那是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他顺着沈念一指的方位查看,再根据轨迹寻找,墙面上,钉着一根细针,足有成人的手掌那么长,细的简直就像是绣花线,却是一根可能夺命追魂的绣花线。
他比量的了一下,要是方才没有沈念一的出声提醒,那么按照细针飞射过来的速度与角度,这根细针就应该是扎在他的身上,秦思冉想用手去拔针,忽而想到了什么:“小沈,这针上有没有毒药?”
“有药物,但不是致命的毒药。”沈念一知道暂时是抓不到射出细针的来源,他小心翼翼的撕下一条布料,将手指缠绕住,拔下了墙面中的针,这样的细度,却整整插入墙面两寸有余,他飞快的判断一下,自己是否能够做到这样的手劲。
如果换成是匕首,甚至是一根筷子,他还能够马上确认可以做出相同的举止,但是这样的一根针,要借力使力委实困难,所以,他自认是做不到这样的力道。
用布条将细针裹住,收起,沈念一又挥动了两下手腕,依然是放弃了,除非对方的手腕劲道在他的三倍之上,而且有强于他的爆发力和精准度。
这般高手,天底下能够有几个,而且轻功好到可以来去自如,悄然无声,沈念一自嘲的笑了笑,现下的杀手已经都拥有这般炉火纯青的功力,怕是要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能估计。
“小沈,大理寺里也已经不安全了。”秦思冉的武功很好,就是因为很好,才更加后怕,没有那声提点,这样迎面而来的暗器,他躲不开,根本是眼睁睁等死,“大理寺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组织,要把我们个个狙杀。”
“华大人并非是大理寺的人员。”沈念一平缓的答道。
“刑部与大理寺本是一宗。”秦思冉一双眼四处乱转,生怕在看不见的哪个角落,又有同样的东西射出来,躲得过一次,躲不过数次,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都那么好。
“我也是在想华封大人的死因。”
“不是说被偷袭后,伪装成心疾而死,还查什么死因。”秦思冉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是唐楚柔此时此刻不在,也不能洗脱她的嫌疑,凶手很可能不是一个人,一个人没这样的本事。”
“凶手的确不是一个人。”沈念一知道,至少有两个人,而这次偷袭的,没准还是第三个人。
“你,你就是要同我唱反调,非要护着唐楚柔不成!”秦思冉才被沈念一出言相救,就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心中愤愤,都表露在眼睛里。
“正卿大人,那些从刑部来的人呢,其中有个仵作,同小唐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他们被安置在了哪里?”沈念一忽而问道这样不相干的问题来。
秦思冉咬牙切齿道:“刑部的人过来,总不能大鱼大肉的款待,都安置在后头了,”
“那么,华大人的尸体呢?”沈念一居然还揪着这事儿问个不停歇了。
“什么尸体,不就来了两三个人,我也不认得是谁,只说是刑部的,华封的尸体,你是说华封的尸体也一起来了!”秦思冉双脚都快跳起来,“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沈少卿!”
沈念一几句话将刑部走水,烧了停尸房,所幸有吴卓义吴仵作冒死保住了华封的尸体,从火场中劫后余生,一来想要维护华封尸体的安全,二来又以为吴卓义同唐楚柔有商有量能够发掘出更多的细节,就安排都过来了。
“或许就是底下的人经手办了,没有说仔细。”沈念一反而有种确凿,他就是知道华封的尸体没事,从那样熊熊的烈火中,能够完好无损的抢救出来,怎么会折损在短短的来路之上。
“是,是,大概也是我没听仔细。”秦思冉这个时候,才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盼着点好,千万别再七七八八多出点不该有的岔子出来。
沈念一依旧没有放松开,他的眼睛算的锐利,这会儿还能够依稀记得细针穿过来,在半空中划出的那道隐隐的银色轨迹,所以他更加不舍得离开,只要一个转身,回头再要寻找线索,大概会更加困难。
他的手在半空中丈量,那样的速度,不会离得太远,然而稍许近点的地方,又根本藏不住人,这里不是别处,他对大理寺中的一砖一瓦都十分熟稔,哪里能够藏得住人,也很是清楚。
顺着轨迹过去,再过去些,藏不住人的地方,为什么就不能射出暗器,这样的力道,不是常人能够做得出来,又或者,本来就不是人为的。
沈念一想到此处,整个人都发亮起来,他疾步走过去,那边是另一堵墙,墙面隔一段距离,就是一盏点亮的油灯,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沈念一默默数着过去,在第三盏油灯前,驻足不动了。
灯油倒得很满,屋中没有什么风,火苗跳跃的很有规律,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火苗的颜色并非平日里常见那种蓝色,而是微微带着诡异的绿色,落在沈念一的瞳仁中,跳跃不停,将四周的空气都似乎要点燃了。
“小沈,有什么发现?”秦思冉知道他发现了线索,有时候,他私底下也是很佩服沈念一的办案能力,总是能在旁人都以为是绝路,是道路之尽头的时候,柳暗花明又一寸,这是本能,也是本事,想要偷师都偷不走的一手好能耐。
“油灯有猫腻。”沈念一的身量很高,但是灯盏的位置更高,他的掌风一击过去,火苗跳了两下,忽的熄灭了。
“这样一盏油灯,没有人碰它,能有什么猫腻。”尽管嘴上是这样说,秦思冉还是很识相的连着退了三四步,避免会跟在后面被误伤。
沈念一等着铜质的灯盏稍许降温,在枝节状的灯体上,逐一按动,寻找暗门,等摸到枝桠与装灯油的圆盘交接的位置,他的手指停留在其上,他想应该是找到了所在。
索性,指节用力,将圆盘整个扭了下来,露出隐藏在底下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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