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真出身寒门,能够给她的委实不多,除了他那个人,大概就只有这样寒酸之物,她却一点没有嫌弃,当下将自己出嫁时,亲手缝制的荷包取下,交在他的手中,然后像是得到个稀世的珍宝,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以后就一直仔细带在身边。
但是,经由孙世宁一提点,她赶紧想要把锦囊上的抽绳解开,不知本来用的是什么手法,越着急就系的越紧,她又不舍得直接扯断,眼圈顿时都红了。
“郡主,可否交给我来。”孙世宁的手指虽然不够灵活,却没有凤庆郡主那么焦躁,找到源头,一点一点挑开,很快将锦囊解开,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沈念一要将她唤进来,他委实不太方便过问此事,有个同样年轻的女子在场,会好得多。
凤庆郡主焦急的将锦囊打开,往手心里用力倒了两下,里头落出两物,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和一朵已经干瘪的花。
满以为会先去打开纸条,不曾想,凤庆郡主却是哆嗦着手指将那朵干花拿了起来,看得那么专心,仿佛眼前的人与实物都不复存在,良久,她再抬起眼时,眼角湿润,分明是想要哭,却强行忍住的。
纸条打开,上面简短的几句话,凤庆郡主破涕而笑道:“是我太大惊小怪,他说要出去走走,隔些天就会回来的,我居然,居然这么冲动,还特意赶到天都来,没准他已经在家中等我回去了。”
“郡主出来的时候,可曾留下纸条?”孙世宁问了一句。
凤庆郡主的脸色大变:“我给忘记了,急急忙忙出来,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茬,不过没有关系的,芸香在家中,要是郡马回来,不至于像我这样没头苍蝇团团转。”
明明是在笑着的,泪珠子终于没能控制住,扑扑掉落下来,她也不介意,用手背一抹道:“多谢沈少卿,多谢孙姑娘,两位真正是我与郡马的福星,每次都能够否极泰来,等两位大喜之日,我定要同郡马一起回来,喝一杯喜酒的。”
这个人来一阵风,去一阵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孙世宁的脸还因为她那句话红着,凤庆郡主已经径直走了。
“她还真是个爽利的性子。”孙世宁看着门口,“我没有看到那个纸条里写着什么,你看到了吗?”
“我不会去看的。”沈念一回道,“没事最好,也是她自己簇新,还说哪里都翻遍了,这个最贴身的却没有翻找。”
“其实也不是坏事。”孙世宁想到凤庆郡主在见到那朵干花时候的表情,那种重新活过来的期盼之色,“他们两人之间是有真情的,以往是她付出的多些,实则郡马也未必比她少了。”
薛家真答应与她的婚事,也是鼓足莫大的勇气,他知道以后的路不好走,却没有退缩,已经难能可贵,其实在听到凤庆郡主说到,郡马失踪的前一晚,特别温柔亲昵,便是下了要离开一段日子的决心,所以有些恋恋不舍。
分开段日子,也不是坏事,沈念一忽而将目光转过来,看着孙世宁,他却是一天一日都不想与她分开的,他不会笑话凤庆郡主鲁莽粗心,这种事情只有落到自己头上,才不会保持住冷静:“你说,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见了,也会这样满天满地的找我吗?”
“我没有凤庆郡主的排场,也不能想到哪里找人就冲到哪里找人。”孙世宁的嘴角含了个美好的笑容,“不过,我会等你,静静的等着你回来,因为你总是知道我会在哪里,你总是能够找到我的。”
沈念一差些走到她身边,静静拥抱住她,不过是一句寻常的话,却深深击中他的心尖,那里的某一处酥酥麻麻,十分的受用,他还知道此处是办公之所,不能造次,只是将手敷在她的手背处,低声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这样就更好了。”孙世宁应和的点点头,两个人都在笑,如果有人此时此刻正好从窗口过,大概会被那样的笑容感染,舍不得迈开脚步。
“我也明白,你不想让我见张千的原因了。”孙世宁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她赶过来的目的原本是要问清楚关于张千为何要回来找她的原因,这会儿,又觉得这个并不太重要,能见一见也可以,如果一辈子不见,也没有损失,既然沈念一做好了决定,那么就遵从而行,也未尝不可。
沈念一见她的神情,便知她的想法,反过来说道:“你若是很想见一见,我陪着你也可以。”
“你不放心张千吗?”
“总不是太放心。”
“我听红桃说,那晚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个女子又是谁?”
“雅苑娘子,也算是杏林之家的传人。”沈念一将两人之间的故事一同都说了,“本来张千几个月前就会出现,却被她追得团团转而不得脱身,你想想,他轻功这样好,要是真想甩脱,别说是一个女子,便是我这样的,要抓住花费十成轻功逃跑的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不舍得真的抛下她,又不敢过于亲近,所以采取了若即若离的法子。”孙世宁是见过张千的轻功,真正算得上是身轻如燕,“那晚,我没见着他们拌嘴吵架,倒是有些可惜。”
“他们俩好事将近,以后少不得拌嘴吵架。”沈念一微微笑道,张千身上太多秘密,以后仅仅是要藏着掖着就能耗掉大半的精力,他留在家中的那个天衣无缝,可不就是为了瞒下雅苑娘子的耳目。
“你将那个球放回原处,要是我们不在的时候,张千就来拿了,岂非就抓不住他的小辫子了?”
“他这个人,白天是不会出现的。”沈念一沉声道,“做贼做惯了,非要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么,要是他同你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你也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孙世宁彻底不想去见张千,关于母亲的身份,她更加不想穷追不舍,母亲既然已经逝世,那么让其安息才是最好的决定,更何况,连负心的父亲都不在人世,追究到了真相又能如何?
记忆中的母亲已经是最好的,她无须要更多的意外。
红桃已经采了一大把的花朵,正在窗外向她招手,沈念一骇笑道:“她将这里还真当成是游玩之所了。”
“她才是最通透的,这里那里,大理寺,或者是深山中,只要她觉得可以,都是一样的。”孙世宁低声说道,“要是你我能够做到如此,就会同她一样不识烦恼为何物。”
沈念一站在她的身后,两个人相隔很近,知道彼此就在身边:“我会带你去那座山的。”
“应该的,师父在那里。”孙世宁答得太熟稔,沈念一反而觉得受用,两人之间已经过了扭捏害羞的阶段,如今这样的分寸刚刚好。
“春娘那边已经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即日就要将华封的案子重新上书案卷,呈交到皇上面前。”沈念一的声音发沉,“如果皇上想要将春娘母女挖掘出来,也同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何其无辜。”孙世宁笑笑道,“我们没有做错,对不对?”
“是,我们没有做错。”沈念一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来,拂了拂她的鬓角,“不必为我担心。”
“我没有那样说。”孙世宁明明想要否认的。
沈念一的手指已经很轻很轻的按住了她的眼帘,他的声音更低,好像就紧紧贴在她的耳廓边:“眼睛不会骗人,你的眼底写满了担忧。”
“但是,我不会阻碍你。”孙世宁能够感受到他的指尖,那种不轻不重的力度,“你做得都是对的。”
“盲目。”
“才没有。”她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在手背处咬了一口,咬得还真不轻,留下两排牙印,“我留在这里影响你办事效率,先同红桃回去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孙家的生意难题已经解决,二娘算是通过弟弟与我要达成冰释前嫌的目的,她终于相信,我对孙家的这份产业没有多大的兴趣。”
“我这里不用你的陪嫁,只要你这个人嫁过来就好了。”沈念一低头看看牙印,分明有些刻意的着恼,“我才同你说了我要入宫见皇上的,你就给我来这一招,要是皇上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只说被凶手咬了一口,皇上还要追问是哪个凶手不成?”孙世宁边笑边往后退,忽而朗声唤道,“红桃,我们要回去了。”
沈念一哪里会真的同她动气:“你尽量不要出门,我等张千来过,得了确切点的消息,就会过来找你。”
红桃兴致勃勃的跑回来,已经将花束编成圈儿,戴在头上:“小媳妇,好不好看?”
孙世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唐楚柔悲愤的呼喊声:“是谁,是谁将我种的药草全给摘了花的,还有一天就能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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