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第466章 :窥豹一斑(1 / 1)

孙世宁知道,聂思娘看人的差别,估计是可以从骨骼长相走势上来分辨,只要对方不是做了同她一样的事情,那么细看之下,就能够凭借记忆认出对方。

“他总觉得对不起我,没有让我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实则却是我对不起他,没有将他的孩子抚养长大。”聂思娘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在他死了以后,不过一个半月,就支撑不住,随他去了。”

这样痛心疾首的话,被聂思娘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更加令人难受,孙世宁得到了答案,与师父所言相差无几,心里却压抑得厉害:“多谢聂娘子替我解惑,至少有个准数了。”

“对于你们还远远不够,对不对?”

孙世宁苦笑了一下道:“就像是一幅画缺失了大半,要一点一滴的拼凑,才能够看清楚里面的山水花鸟,今日聂娘子给出的这块碎片委实不小,已经能够窥豹一斑。”

“沈夫人,你说我同他是不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所以才不得善终?”聂思娘明明已经很累很累,嗓子都发哑,还是想要同孙世宁说这些话,不知为何,她觉得在这个女子面前,说出来,心里头郁结多年的痛楚会缓和掉一部分。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

“你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可快活?”孙世宁低声回道。

“快活,认识他以后,每一天都说不出的快活,再艰难困苦的时候,只要双手轻触,或者相互抱一下,就觉得天底下的难事都能迎刃而解了。”聂思娘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微微翘起。

说来奇怪,明明那么多痛,那么多伤,为什么等到时间流逝,沉淀下来的都是叫人心软的柔情,叫人融化的蜜意。

“聂娘子,你自己已经给出了答案,不是吗?”孙世宁又说道。

聂思娘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晶光四射,明明是纯黑的瞳仁,里面却折射出太多的光彩:“是,是,沈夫人说的极是,莫说我与他已经相守过数载,便是在一起只一年,只一月,只一天,只要有那样的快活,就不能说是错误的相遇。”

“聂娘子好生休息,若是有其他需要帮忙的,我再另行过来详询。”孙世宁站起来,身后的丫环已经等了多时,又将另一碗煎好的汤药呈上来,“聂娘子既然是这样的明白人,就好好休养生息。”

“是,有那些快活的回忆,我已经足矣。”聂思娘忽而又喊住了她道,“沈夫人,等我的身体好转些,替你做整骨之术,将你原本的一双巧手还给你。”

孙世宁站在门前,轻声笑道:“聂娘子如何就看好我有一双巧手,没准不受伤的时候,也是嘴笨手拙的。”

“沈夫人真是个有意思的。”聂思娘闭着眼不再看人,“其实你想问的更多,又要顾及我的感受,体贴之人不容易做的。”

“相公时常同我说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聂娘子为难。”孙世宁措辞委婉,她能够得到这些线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果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会引起聂思娘的不悦。

这个人的出现,还会有更大的用处,养在这里慢慢摸索才是最好的决策。

孙世宁走出来,石乐冲背着身坐在外头,她走到其身后:“师父,她目前没有大碍,而且已经答应会在此安度余年,师父请放心,供养这个小院子的能力,还是足够的。”

石乐冲良久没有出声,半晌才道:“我对她并非有私念,你可相信?”

孙世宁低下头来笑了笑道:“为什么,你们总以为自己所作所为,不为人信服,聂娘子这般问我,师父也这般问我。”

“那是因为我们年纪大了,顾虑太多。”石乐冲勉强笑道,“人世一路走来,到这个份上,反而瞻前顾后的,不如年轻时候的闯劲。”

孙世宁想一想道:“我相信师父的话,师父若是有心,当初必然不是这样的选择。”

“你说我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聂娘子方才有句话说得极好,她说有那些快活的回忆,那么余生足矣,既然她不觉着后悔,你们应该都没有做错。”

石乐冲听她说得坦然,要是再皱着张脸,真是白白比她多活了几十年:“你年纪小小,倒是看得穿,既然她肯住下,那么我也好放下心,关于你要询问她的,可曾有结果?”

“有,聂娘子说是一言堂的人。”其实,沈念一从华封留下的外宅中,已经猜测出事一言堂的余孽所为,如今要做的,是循着合适的机会,让聂思娘寻觅出当年她传授秘术的那两个人,就可以知道,同样的手法,做过几次。

有一个细节,孙世宁觉得有些意思,聂思娘说当日对方是蒙着头脸的,又不与她对话言语,她又不是一言堂的人,当时也没有想过要放她回去,这样小心翼翼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对方是她见过的人,甚至是见一面就能够报出姓名的,才需要防范成这般。

聂思娘的身份特殊,见过的男子形形色色,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寻常的人反而见不着,能够到她面前,入她眼的,非富即贵,除开一言堂中人的身份,必定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她能够想到,聂思娘如何想不到,为什么其不在发问之时说出来,难道说聂思娘早已经知道对方是谁,孙世宁咯噔一下,要是这样都不肯说,势必是因为太危险,隔了这些年,已经等于无凭无据,说出来,她们两个人只怕都有危险。

聂思娘给自己整骨,然后缩在城西的角落,难道不是因为身后还有几股力量想要将她挖掘出来?孙世宁想到,肖哥的经历,收养他的一家子死得干干净净,而且所有生存过的痕迹都被抹杀掉,他却能够逃出来,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里面藏着的隐情,他们至今都看不破。

肖凌的药人身份依然存在,他究竟是谁的药人,又由谁精心培植,要是非要得出个准确的答案,莫说是孙世宁了,大概连沈念一都能想破脑袋而不得其解。

大理寺中留下的悬案何止千百,孙世宁曾经听闻,有一间暗室中堆放的都是沉积多年的悬案,日积月累的,案卷堆满大半间的屋子,打开门的力气稍大,案卷几乎都会倾泻而下,滚落满地,而每一卷里头都是一条甚至更多的人命,又找谁去诉说冤情。

“师父,这里的吃住条件是好了,聂娘子会不会有危险?”孙世宁直接问道。

“什么危险!”石乐冲不解得反问道。

孙世宁将方才心中的顾虑一说,石乐冲叹口气道:“你倒是比我想得还要周到,她的武功不弱,轻功也好,平日里想要杀人不易,想到逃命却是不难,这会儿有病在身,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我就辛苦几天,在这里守候守候,你那边让红桃护着,徒儿入宫已经数天,不会耽搁太久,怕是结果就要出来的。”

这一下,轮着孙世宁发怔了:“师父的意思是,宫中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老子又不是当真能够万岁万万岁的,还不是与你我一样,要接受生老病死,皇帝只有一个儿子的话,他撒手而去,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否则的话,明枪暗箭,历朝历代中也是家常便饭一样。”

孙世宁脸色忽变,她想到的是沈念一的安危,还有如今被太后一手扶持而上,几乎成了众矢之的寅迄,这两人,哪个受伤都不是她想见到的。

“你要是心里头挂念,就赶紧回家中去等着消息,这边的算是处置妥当,她这个人说留下就不会再走的,况且还有我留在这里,你与红桃要多加小心。”

“光天化日的,还会有人对我这个不问事的妇道人家出手,那真是太无能了。”孙世宁走出去见阿东正抬头看她,冲着他招招手道,“你可愿意留在此处?”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阿东的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样。

“月钱由我开支,你只管好好做活,我知道你是个有才能的,要是做得好,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孙世宁先给他吃颗定心丸,“我也知道,与你一起的小兄弟中,也有能干的,这个院子,替我好好看着,有丝毫风吹草动,立时来报。”

“夫人放心,除了老爷子外,但凡有男人想要进院子,我们都一定给打出去。”阿东自以为是道。

孙世宁失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也罢也罢,来的人或许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你只需要报讯就好。”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只不知夫人夫家如何称呼,必要的时候,也好拿出来,耀武扬威,吓吓对手。”阿东抬头挺胸,一副已经是心腹的得意劲头。

孙世宁已经快走到院门外,鲁么先一步在马车上等候,她没有回头,沉声道:“若是真有人胆敢来犯,你便说这里是沈大人的宅院,大理寺沈少卿沈念一。”

马车驶离,留下阿东站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又双脚乱跳道:“是真的,竟然真的遇到了大官,我要转运了,要转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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