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暗暗叹口气,当真是流年不利,这一连串的事情发展下来,即便她打一开始就知道朱紫墨是个假冒的,碍于敏英真材实料的武功,也不能当场撕破脸,待明白对方的意图,她反而松了口气。
且不说,她是不是有能力打开两照山中最后的那些密藏,为了保全住她的能力,对方也必然要对她恭恭敬敬的,不敢伤害到她半分,否则的话,前功尽弃,这么多的布置可都是白费了。
所以,睁开眼时,无论见到什么景象,都在理所当然的范围之内,她看了眼头顶的帐子顶,脖子后面一阵一阵的痛,这个敏英下手真重,这到底又是哪里,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孙世宁自恃记性向来不错,凡是经过眼的就很难忘记,这个帐子顶的花纹,她必然是见过,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有人吗,我口渴了,想要喝水。”孙世宁费力的坐起来,等着有人回答。
敏英走进来,见她坐在床沿,一点不惊不慌的,顿时也乐开了:“小娘子真是个胆大的。”
孙世宁没答话,这是知道没有性命危险,才敢这样子,否则的话,保命也很重要,她遇到过只是要她性命的,所以眼前的形势,反而还能够缓上一缓:“我想喝水。”
“就来。”敏英出去转一圈,倒了温茶上来,见她坐着不动:“怎么,小娘子都不好奇这是哪里?”
“我来过这里的。”孙世宁咕嘟咕嘟喝个底朝天,“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说起来,小娘子的话倒是不错,你的相公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敏英拉过椅子,在她的对面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道,“你打一开始就能看出那个冒牌货,也是个厉害的。”
“你别说你看不出来。”孙世宁没好气的回道。
“我是看得出来,因为我早就知道她的底子。”
“但是有人就喜欢瞧着她如今的样子,所以你们也乐得装作本来的三分颜色都开起了染坊。”孙世宁自打彻底揭破了她们的设局,说起话来救不那么客气了。
“小娘子,知人知面,善解人意,才真的是朱紫墨朱娘子的亲生女儿。”敏英居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那个人呢?”孙世宁问道。
“哪个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那个恋慕我的母亲,弄个赝品在面前转悠的人,让他出来与我说话。”孙世宁也不是天真,她想着敏英知道的必然更多,她要套话,在这个档口才更强些。
“小娘子先想出来,这里是何处,我再慢慢同你说些其他的。”敏英站起身来道,“你要是饿了可以喊我。”
“如今是你服侍我了吗?”孙世宁歪过头来看着她。
敏英脸色大变,方才的和气一扫而光,目露凶光道:“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那些本事,真想着能够爬到我头上去了,我是看你年少无知,不想同你计较,切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的威胁没有起到半分的作用,孙世宁压根就不害怕:“这里我来过,要是我想起来的话,没准我会逃跑的,你可看牢了。”
敏英就没见过她这样的性格,一时之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肯再同她搭话,转身走人。
孙世宁找到鞋子,穿起来,这里不比前头的排场了,锦衣玉食的没有了,俏丫环也没有了,只能与敏英大眼瞪小眼了,看敏英的神情,对这里似乎更加放心,料定沈念一是找不到她了。
会是哪里,连沈念一都找不到,还是她来过的?
孙世宁将桌上的灯芯拨弄一下,让光线更盛足些,屋子中没有窗户,她看不到外头的景象,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屋子也就那么一点大,转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一间这样的屋子,陈设都如此简单,她为什么会觉得来过?
孙世宁重新坐下来,认真的细想,她睁开眼时,先见到的是帐子顶,再次躺回去,帐子顶的花色更加清晰,是五福拜寿的图案,谁会用这样的画案,必然不是个年纪很轻的,喜欢用拜寿图的,一般都是年长的。
她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拿起来,洗的倒是很干净,不过没有熏香,很显然就是专门防着她一手的。
“我饿了,要吃点心。”孙世宁知道不能够坐以待毙,既然在屋中摸索不出个所以然,那么只能继续从敏英身上下手查探了。
敏英又取了些精致的点心过来给她,她吃了一块,皱皱眉,又挑了另一块芙蓉糕,抬起头来问道:“你不吃一块吗?”
“我又不饿。”敏英一口拒绝了。
孙世宁笑眯眯的将芙蓉糕,小口小口的送到嘴里:“敏英,你道天都城中没有多久吧?”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
孙世宁将碟子中的另一块芙蓉糕也吃完了,抹抹嘴道:“敏英,你吃过多少种芙蓉糕?”
敏英不理会她,等着她吃完就离开。
孙世宁口中含着糕点,口齿不清道:“我吃过很多种,芙蓉糕也有各种的做法,青嫂做得也很好吃,只是有一处的芙蓉糕却做得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敏英虽然不想搭理,一双耳朵却禁不住在听她说话。
“芙蓉糕胜在清甜绵软,要是加上糖桂花反而会变得太甜太腻,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做,要是有人太喜欢桂花的香气,做点心的人又不敢违背这人的习惯,那么做出来的芙蓉糕,必然是带着桂花味道的。”孙世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我喝了半壶桂花酿,宿醉以后,还以为桂花香气是我的臆想,实则却是真实存在的。”
敏英一双眼警惕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太皇太后这么喜欢吃糖桂花,但是长春宫的点心都偏偏放了桂花,而且放得特别多,这些细节一旦成了习惯,想要改都很难。你方才又说这里最是安全,整个天都城中,安全到连大理寺的正卿都找不到的地方,大概只有一个了。”
孙世宁啧啧称奇道:“你们果然是有手段,有本事的,居然把我都给弄到皇宫里头来了,这是长春宫的哪里,千万别让侍卫查出端倪,来个一锅端了。”
敏英的眼角不住跳动,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机敏,而且丝毫没有掩饰,喝了几口水,吃了两块糕点,就都猜出答案了。
孙世宁又指了指床榻上方的帐子:“五福拜寿是不稀奇,但是因为是长春宫中,所以中间那只最大的蝙蝠不似民间选的是公蝙蝠,这里最大的都是母蝙蝠,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的是不知道。”敏英沉声答道,“难怪,难怪总堂主说一点马虎劲儿都不能侥幸,说你虽然没有武功,却比谁都聪明。”
“那是,随我的母亲。”孙世宁见敏英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一肚子想要问的话,手指敲了敲桌沿道,“想问就问,不用磨磨叽叽的。”
“你猜出这里是长春宫,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说破,如果你假装不知,再慢慢寻找逃出去的生路,岂非机会更大?”
“我说了,我不想跑的。”孙世宁干净利落的点点头道,“我知道自己肯定不能从你手底下逃跑的。”
到时候,她吃心吃力的一路逃命,而被敏英轻而易举的抓回来,那种挫败感很打击自己的信心,如今她只是将所知的都给当面点破,那么有挫败感的人只会是敏英。
这种叫人满心不舒服的感觉,一重一重的累积了,自然会显露出一定的效果。
她要等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要等的也是那个幕后操纵者的出现。
到底是谁,假借了她母亲的名头,想要指使她为其卖命,而且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显山露水。
虽说,一个人好奇心太盛,容易出岔子,孙世宁却知道,只有一日抓贼,没有百日防贼的道理,与其被动的等待着,还不如直接出击,这是眼前最好的机会,万万不可放脱手。
“你猜中了也是于事无补的,沈念一没这个本事找到长春宫中来。”敏英见她一脸笃定的坦然,也是暗暗恨得牙齿痒痒,想要用言语反过来打击她一下。
“他的本事,不是你能够想得到的。”孙世宁抬眼看了看她道,“前一次,你也说过,你们的宅院很牢靠,结果呢?”
真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敏英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再同她往下说,冷笑一声道:“你也就一颗脑袋一张嘴厉害些,猜中了又能如何,你两条腿没有办法逃出去,还不是乖乖被我拿捏在手中,搓圆搓扁。”
孙世宁抿了抿嘴角,目送敏英甩了门离开,才轻轻走到床榻边坐下来,她也不过是侥幸猜到这里是长春宫,那么在外面遍寻她不见的沈念一恐怕就未必能够找到这里了。
如果这里是皇宫,是长春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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