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路的脚步很轻,所以在沉思的乔心并没有发觉,她背靠在床头上,昏黄的灯洒在她的身上,垂着的睫毛在暗影中分外清晰,她蹙着眉,略有些干燥的唇微抿着,在灯下看来又有些奇异的红肿。
江如飞心下微沉,眸光愈加幽暗,却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恢复了一贯的温雅。
“心儿,身体好些了吗”?
正在沉思中的少女微怔,抬眸看向走来的少年,眸底的思虑敛去,换上一副笑颜,“还好,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江如飞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床上的凌乱,稍稍眯了眯眼,轻笑着说道:“便利店离这里远了些,夜路不好走”,眸光又落在乔心的脸上,看少女柔美苍白的容颜在灯下莹莹散玉,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他清楚的感受到少女呼吸有刹那的停顿,抿着的略显苍白的唇嫣红了起来,妖艳欲滴。
“呵,这个地方除了你我,还有谁会来”,不是她要对阿飞撒谎,而是她觉得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她不想让一个外人来打搅她和阿飞的生活。
江如飞垂下眼眸,扇贝般的睫毛遮去了眸底的落寞,他走到床边,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温和的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个牌子,我就每一种都买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着手覆在乔心额头,触感有些冰凉,心下松了口气,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离去,走时还关好了门。
乔心脸皮再厚,也受不了江如飞如此自然而然的话,她只有十三岁的年龄啊,前世也是个白纸一般的性格,本苍白的脸颊红的如熟透的苹果,又想起在浴室里的一幕,自己浑身赤露的被阿飞抱着,呜呜,不要活了啦。
心底的千思百转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就恢复了淡定,她和阿飞比亲人胜似亲人,在心中他就像哥哥一样,被看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之后都会一直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觉得自己就是矫情,又没少一块肉,完全就是心理作祟。
她拿起桌子上的手提袋,往里一瞅,我滴个乖乖,乔心捏着袋子的手都有些颤抖,怪不得那么大的袋子看起来鼓鼓的,乔心还疑惑里边都装了些什么东西,里边一包包的全是卫生棉,什么牌子的都有,乔心无奈一笑,想起阿飞说话时自然的神态,看来未来几年都不用买了。
去卫生间把自己收拾干净,又换了身干净的睡衣,乔心又缩回了被子里,还是觉得有些冷,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难受的时候了,在她刻意的锻炼下,自重生以来就没有生过病,身体健康的很,但第一次来大姨妈后,这身体就虚弱的很,畏寒腹痛,她知道这是身体在小时候受尽风霜苦楚留下的病根,不过比前世好了不少,最起码没有后来的凌虐,她满足的叹了口气,将脑子里的画面挥去,想着要用中药将身体好好的调理一下,不能每次来大姨妈都是这副德行,干什么都不行。
碎花窗帘微微荡漾,送来一股凉风,乔心打了个哆嗦,心里暗骂了一句,从被窝里爬起来走到窗边,夜幕低沉,天上连一丝光亮也无,只有远处的一星灯火能隐隐看清黑沉寥落的如一口倒扣的大锅的夜空,夜风盘旋着拂过树梢屋顶,发出“呜呜”的和声,凛冽而刺骨。
天气要变凉了,今晚会下大雨吧。
又是一阵风吹来,吹的脑子发蒙的乔心清醒了过来,赶紧将窗户关上了,又把窗帘拉紧,昏黄的壁灯发出温馨幽暗的微光,窗帘上的细碎小花增添了一丝静谧温雅,乔心拢了拢身上的睡衣,又钻进了被窝里,枕着一个枕头,抱着一个枕头,睁着眼睛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又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的时候,江如飞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他先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看到只露着一张迷糊小脸的乔心,勾唇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宠溺的说道:“起来,先吃点东西再睡,否则睡到半夜你非得饿醒不可。
乔心睁开眼睛,看到江如飞笑嘻嘻的脸,心中一暖,肚子也确实饿了,便撅着嘴巴,声音清丽而慵懒,还带着撒娇的语气:“那你喂我”。
江如飞勾唇轻笑,眸底有看不见的雾气散去,柔情如海倾洒,“好”。
乔心这才支起身子背靠在床头,安心的享受着病号一般的待遇,而江如飞动作耐心又温柔,每一勺粥都先吹的有些温温的才递到乔心嘴边。
乔心喝着软糯清甜的粥,吐字有些不清,“唔……阿飞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后你还让我怎么吃得下外面的饭啊”。
江如飞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一眼少女迷迷糊糊的模样,嘴角稍稍翘起,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仔细听却又能听出里边的紧张,“那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好不好”?
乔心又咽下一口粥,晃着脑袋思考,似在思量他话语的可行性,半晌,就在江如飞捏着勺子把手的手指越来越紧时,少女清甜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一辈子啊,真漫长,可是阿飞以后会娶妻生子,会给别的女人做饭,那时就不属于心儿一个人的了”。说完还颇有些忧伤,想着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以后就会属于另一个女人,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江如飞手指微顿,垂眸敛思,娶妻生子吗?呵,他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郁气,眸底的黑暗俞酿俞深,直要把人吸入进去,也仅仅是刹那间,他又抬眸,一贯的温雅从容,“不会,你说的都不会实现,只要心儿不厌弃,我给你做一辈子饭又如何”?
一张脸立刻雨过天晴,抱着江如飞的手臂,笑靥如花:“这可是阿飞你亲口说的哦,可不许反悔”。
江如飞勾起莹白的小指,眸光含笑的望着乔心,乔心很上道的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上江如飞的小指,声音坚定的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说着自己先笑倒在了床上,想起了两人曾经在孤儿院的日子,虽然辛苦,却也欢乐,他们也曾拉钩上吊,说着一百年也不变的誓言,那时是为了活下去,互相鼓励打气,而今,小小男孩已成长为隽秀少年,心中誓言不若往昔玩笑,他看着少女如花的笑靥,默默含笑。
乔心吃饱喝足又得了江如飞的保证,心满意足的盖着被子睡觉,江如飞摁灭台灯,只余一盏幽幽的壁灯,附身在乔心的额上落下一个轻吻,如一片羽毛划在乔心心间,她听到少年清雅温柔的声音于耳边响起。
“心儿,晚安”。
她嘟囔了一句,“阿飞晚安”便安心的沉入了梦乡,没有难受的腹痛,梦里和风扑面,花开千里。
一夜的狂风暴雨愣是没把乔心惊醒,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拉开窗帘,外边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但看草坪里坑坑洼洼的水坑,知道昨晚肯定下了一场不小的雨,而如今还在下,乔心不喜欢下雨天,所以她的心情就如天气一般,阴沉沉的。
乔心穿了条淡蓝色的无袖长裙,又在外面罩了件玫红色的针织长衫,青丝如瀑散下,清丽又慵懒,她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涟涟,思考着如何联系云锦,她可没忘了云锦答应过他的,当人家徒弟就得有当徒弟自觉,虽然她要了特权,但当时调侃居多。
这时,敲门声响起,乔心唇角一弯,“进来”。
江如飞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推门走了进来,窗前婷婷而立的少女正好转过身来,雪肤墨发,五官精致绝伦,长裙逶迤摇摆,如一副山水墨发,只消一眼,便已千年。
江如飞按捺下心底的悸动,将托盘放到小圆桌上,语气嗔怪道:“穿那么少还在窗前吹风,你不知道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好好呆着是会落下病根的”。
特殊时期?乔心吐了吐舌头,阿飞脸皮倒是比自己还厚,把她拉到沙发上做好,端着托盘上一碗红的发黑的东西递给乔心,“喝了”。
正是红糖水,乔心也没敢反驳,知道阿飞也是关心自己,闷着一口喝了,然后又是一碗枸杞莲子汤,江如飞还是打算一勺一勺的喂乔心,乔心嘴角抽搐,“你把我当病号养了”。
她现在感觉好多了,除了比平时腰酸腹痛了些,除此之外没什么事了,她有手有脚的,用不着这样。
江如飞敛眉,一双水墨色的眸子里看不出分毫情绪,里边却如琉璃般澄澈空明,“乖,听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心有些欲哭无泪,阿飞还真把自己当病号养了啊。
江如飞可不容乔心拒绝,舀着一勺子粥就递到了乔心嘴边。
乔心“啊呜”一口吞了,咬开一粒枸杞,软软的,还有些涩,那味道萦绕在舌尖,流连不去。
雨下了一天,乔心便在屋子里待了一天,这一天时间她都用来钻研医书,又用自己当活靶子来练习银针,当然这一切她都是背着阿飞做的,如果被阿飞知道她这么“摧残”自己,铁定又是一番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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