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过程还算轻松。坐在中间的戴着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就像一个老学究一样,目光时不时地从镜片上方向他看过来。
吴蔚坐得笔直,自信而从容。每道题听后沉吟不过十秒钟,马上开始作答,声音结实而有磁性,就连一向以严苛著称的女评委,也不时露出笑容。
在最后签字的时候,吴蔚看到了自己的分数,差点没吓个大跟头,居然是94分!满分100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居然有94分之多!这种结构化面试,能超过85分的,就已经相当不简单了。他的心跳快的,如果是敲鼓,肯定比八分之一音符还要快。
在成绩单上签完字,吴蔚轻快地走出考场。94分,再加上笔试的成绩,他想,应该不会有人比这个成绩再高的了吧。
或许,第二名跟他相比差零点几分,但人们的目光关注的,往往是第一名。
站在校门口的树下,吴蔚等着东方青蓝。他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估计她抽签抽到的名次,应该在他之后。
不时有考生从楼里走出来,微笑的,皱眉的,没表情的……半个多小时后,东方青蓝的身影出现在楼门处,吴蔚急忙迎了上来。
“蓝蓝!”
“你怎么这么早出来了?不会又是第一个吧?”
“哪啊,我抽到的第18好不好。”
“哦,答得怎么样?成绩多少?我的分数是86。”东方青蓝有些恍惚,看这意思,对这个成绩并不满意。
“已经相当不错了。走吧!”吴蔚揽过东方青蓝,一起朝大门走去。
“哎!你们俩,是不是又想逃走啊?吴蔚,我是不是又想不告而别?”身后传来张思显的声音。
吴蔚急忙站住,回过身等着张思显。
“思显!”东方青蓝惊讶地喊了一声。
“我们俩在一个考场,早就见到了。”吴蔚轻声解释道。
“真是无巧不成书,你们俩居然在一个考场,是不是还要到一个单位去上班?”东方青蓝笑道。
“你还别说,我们俩报的还真是一个单位,成为同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而且很大。吴蔚,你多少分?”
“94,你呢?”
“比我强多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我是尥着蹶子也追不上你。我才88!青蓝呢?”
东方青蓝不由皱眉,怎么出来的这俩,都比自己分数高,是不是自己要落选了?
中午,张思显攒了几个人,非要请俩人吃饭。吴蔚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
等那些人都到的时候,吴蔚一看,敢情都认识,萝萝就不必说了,还有吴宇森和她的女朋友——一个叫王晓雨的电台主持。
“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客气,赶紧就坐吧,我都快饿死了。”张思显说道。
“早晨没吃饭哪,先喝点东西。”萝萝体贴地把自己面前放着的酸奶倒了一杯,递给了张思显。
“萝萝,体贴的有点儿过份啦!”吴宇森笑道。
“暴力美学派,嘴老实点儿,小心我用胶布给你箍上!”萝萝笑眯眯地拿起一粒花生米,冲吴宇森砸了过去,很有准头,角度也很刁钻,居然从吴宇森身上直弹起来,砸到了吴蔚的鼻梁上。
萝萝一看砸中目标,而且还是“一拖二”,“咯咯——”笑了起来。
“吴蔚,对不住啊,砸着你了。吴宇森,活该!”萝萝笑得花枝乱颤,让张思显的眼睛有点儿发直。
“萝萝,你是不是肉皮发紧了?我不介意跟你腾地方,让思显好好给你松松!”吴宇森两眼儿冒火,也不管王晓雨瞪他,冲着萝萝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来。
萝萝赶紧躲到张思显的怀里,吴宇森一扑没扑着,回身扑到了王晓雨身上,把王晓雨拖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这个死丫头,你看着,我要不把你那克星给带过来,我就随你姓!”
“我看你敢!你要是敢去,我就把你原来那点儿烂事全都告诉晓雨,让你哭都没地儿哭去!”萝萝威胁道。
一听萝萝这么说,吴宇森就像被拔掉了气门芯的轮胎,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好萝萝,咱之间还用得着那样儿,你是我最好的妹妹,你想要什么包包啊衣服什么的,尽管说,哥给你买去!”吴宇森马上换了脸,把吴蔚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LV、普拉达……这些就不要了,你把金卡拿来吧,我帮你多花点儿。你也知道,我对钱一向没有免疫力。”萝萝说着,竟然去拿吴宇森的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装到了自己的包里。
吴蔚更加纳闷,猜测着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如果什么关系也没有,张思显会容她去这么做?打死他也不相信。
“你看着是不是挺奇怪的?”张思显低声问道。
“嗯。”吴蔚轻轻点了点头。
张思显笑道,“他们俩一个姥姥的,你说亲近不亲近?”
吴蔚这才了然,看这两人,越看越觉得长得像。原来萝萝身上他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竟然让他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席间,吴宇森又谈起了军事旅游项目的事儿,他说他父亲已经回来了,本来打算九月初去蛇仙,结果回到倒时差没倒舒服,一下子竟然病倒了,一直在家里休养。
“这些日子,我们家老头儿已经好多了,随时可以去。”
“还去什么呀!这事吴蔚可管不着了。这次考试,吴蔚铁定中,那么高的成绩,你要是取不上,可就天理难容了。”张思显插了一句。
吴宇森对这种事向来不关心,听他这么说,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张思显把事情跟他一说,吴宇森笑道,“看来,今天我算是来对了。吴蔚你可要在这儿生活了,等哪天当了大官儿了,可别忘了兄弟们。”
“你看看,你把这话都说哪去了?吴蔚是咱的好哥们儿,不管他这次能不能选调到省里来,咱们就为了这次聚会,走一个……”张思显提议道。
众人齐声喊好,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自然就是唱歌,年轻人在一起,难免轻狂,吴蔚和张思显又许久未见,好多的话,好多的事,就一个李见的情况,两个人就说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吴蔚,李见这个人,就是比咱们霸气。我在体制内,觉得挺牛叉的,可跟见一见面,就觉得咱们的工作一点意见也没有,你看看人家……”
张思显的话后边没有说出来,吴蔚也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他们的工作没有意义?存在即合理。既然有了他们的存在,那他们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在基层干的这三年,一点意义也没有。
三年前,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不会选择当个小乡干部,但现在,他觉得,做大事比发大财更重要。
吴蔚取得那么高的成绩,进省直已经一点悬念也没有。体检、考察,所有的项目按部就班的完成以后,选调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一些平时交好的朋友,已经张罗着给他送行。
最先来的,是韩子崎和林晓燕。韩子崎结婚以后,吃尽了苦头,他那老婆,隔三岔五就犯次癫痫,把韩子崎弄得苦不堪言。可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怨不了谁,也怨不了那个当副主席的老丈人,婚前人家已经明确地告诉过他,女儿有癫痫病,但不常犯。这回落到你韩子崎手里,一直犯病,那是因为你没照顾好。
岳母时不时过来指挥一通,有的时候还会痛骂韩子崎,穷鬼这个穷鬼那个,韩子崎哭都没地儿哭去。
林晓燕现在在已经调到了妇联会,吴蔚帮他解决了武强的事情,林晓燕一直对他心存感激。一些好事的或好心的姐姐阿姨,也帮她介绍了几个男朋友,但林晓燕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找。
两人一起过来,见到吴蔚唏嘘不已。
“吴蔚,你现在走了,这届的选调生就剩下我们俩了。我这人,挺没本事的。现在想想,靠谁也不行,还得靠自己,还得自己长本事。”
这番励志的话,如果放在他结婚以前,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以后的机会多的是,这次你没参加考试,如果参加的话,说不定也能考上呢。”
“我呀,以后就离不开青川了,有了家,有了那样一个媳妇儿,我还能往哪走呢?这辈子,被她拴得死死的。”韩子崎从见面,一次也没笑过。
“那是你咎由自取!”林晓燕冷冷地说了一句。
韩子崎看了她一眼,吴蔚从他的目光中,居然读出了别样的情愫。
“是,晓燕,是我咎由自取。我活了快三十年,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如果现在你还能接受我的道歉,那现在我就说声‘对不起’……”
“行了,你的‘对不起’我可受不起。”林晓燕淡淡地说道。
“晓燕!子崎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就不要再给他雪上加霜了。咱们是同届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即便不原谅他,也别对他这么冷。”吴蔚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这俩人,虽然自觉话很苍白,但对这两个受过打击的人,虽然明知劝解无用,但还得尽力而为。
林晓燕不说话了,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手捏着衣角,咬着嘴唇,吴蔚并没有看到,她的眼睛里有雾气蒸腾。
女人泪窝浅,尤其是像林晓燕这样软弱的女人,遇到不顺心的事,马上就会选择哭泣来进行自我疏解。想起武强那件事,吴蔚对林晓燕还真是有放心不下。
“晓燕,以后自己凡事多加小心,不要轻信别人的话。”
吴蔚的话,林晓燕知道所指为何,韩子崎,武强,他们俩曾经在自己的生活中兴风作浪,不正因为她对人不设防造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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