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殊看上去很平静,理了理额前的短发,朝吴蔚嫣然一笑。这个女人化妆并不浓,淡淡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清香也是淡淡的,并不让人讨厌,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来,栗殊居然让人想到了“小家碧玉”这个词。
“按照往年的惯例,市电视台要准备一台大型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除了本台以外,还需要各县区选送。至于民间的文艺活动,由各县区自行组织,市部发一个通知就行了。”
栗殊的声音很动听,毕竟是搞播音的出身,话一出口,字正腔圆,给人的感觉相当不错。
“哦,是这样啊。如果你已经有了方案,再研究研究,跟县区的同志征求一下意见,在创新上下下功夫,好吧?栗部长?”
栗殊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是个心比针尖还细的人,在她看来,新部长对她的工作已经不满意了。
只见这女人小嘴一噘,“那——好吧,我下去转一圈儿,征求一下县里的意见。至于区里的,就不用了吧。”
“你看着安排吧。对了,你个人这一块,工作和生活上有没有不顺心的地方?如果需要单位出面解决,尽管开口。”
这女人脆脆地笑了一声,“工作上没有不顺心的。你没来之前,我是这个班子里年龄最小的,他们都拿我当小妹妹看。不少工作都主动帮我,我也省了不少心呢。至于生活上吗,倒是有一点点啦,您看,我这三十大几的人了,离了婚以后没有再婚,男朋友……”栗殊顿了一下,笑道,“可不好找呢!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如果部长你有认识的合适人选,是不是‘出卖’一下呢?”
吴蔚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尴尬地笑笑,“好吧,我可以发动一下身边的朋友。像栗部长这么出色的,条件一定很高,我身边的朋友都是从政或经商的,恐怕不和你的口味呢。”
栗殊摆摆手,微微低头一笑,道,“哪里啊,就是现成的标准呢,照部长你就行了。”
吴蔚一愣,一种被这女人耍了的感觉,微微的愠怒涌上心头,却没写到脸上。大胆的女人,他不是不喜欢,但不是这种方面的大胆。东方青蓝是个大胆的,但不会如此直接。男人与女人之间,最难拿的就是一个度,很显然,栗殊突破了他心目中的那个“度”。
“好吧,还有其他需要解决的吗?如果没有,今天就到这里。随时想起来,咱们再随时交流。”吴蔚板起脸来。
栗殊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红,只好站起身来,习惯性地咬着嘴唇,“谢谢部长关心。我向您保证,在您的领导下,我分管的工作一定不拉后腿,一定会出亮点、出成绩。”
秦旭、白永宏、王再安,还有栗殊,自己这套班子,吴蔚隐隐觉得,栗殊是最不安份的一个,其他那三位,都是官油子一级的,也是多年从事宣传工作的,工作摆布上肯定不会有问题。而栗殊就不一样了,这个女人的交际圈,太复杂,而且,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栗殊靠出位搏眼球的本事很大。
像栗殊这样的女人,要说她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打死别人都不信。吴蔚虽然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她跟谁谁好,但却从不往心里去。每个人都有她生活的方式,工作上不出问题就行,至于生活上,那是别人的私人问题,还是少过问比较好。
吴蔚上位市委常委,在龙岛乃至全省都引起了很大的震动,这一路“最年轻”陪伴他走过来,吴蔚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幸运的人。
常委履新,照样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饭,对付不完的应酬。对这种事情,吴蔚虽然烦,但却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烦的表现。特别是昔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朋友,更是应该一陪到底、一喝到量。
看着吴蔚每天应酬在酒桌上,老郑有些心疼。知道这个年轻人进了常委,老郑高兴地跟老婆说,你看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县委书记,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怎么样?我的话应验了吧?等着吧,咱那俩孩子,将来说不定还得吴书记——不,吴部长照应着呢。
老郑有一儿一女,女儿是老大,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儿子正在上高三,学习成绩都特别好。
“吴书记,这能不喝的酒,就不要喝了。这到老来,都得找补到自己身上。不是有人说了吗,这身体是前面的‘1’,什么荣誉、地位之类的都是后面的‘0’,这‘1’要是没了,后面再多的‘0’它不也是个‘0’吗!”
听着老郑的话,吴蔚心里暖暖的。知道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老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丝毫不计较。在他看来,到了今天他这个位置,如果有一个人还能对他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来,而不是拼了命地劝你多喝酒,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
“我也是没办法。我会好好把握。老郑,在这方面,我听你的。听人劝,吃饱饭。可有的时候,这酒真是挡不过去。你看看,我这小肚子都起来了。”吴蔚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
“你还别说,吴书记,你刚来那会儿的身材,比现在还好。现在不是流行六块腹肌吗?你来那会儿,我看你得有八块腹肌。”
“现在打拳打的少了,运动量比原来小了不少,看来,还得接着运动起来啊。”
“你能担酒,跟你平时运动量大就有关系。这酒量啊,跟这年龄是成反比的。我就有体会,长了脂肪肝酒精肝的人,那肯定就不担酒了。”
老郑对养生很有研究,每逢下乡,两人在车上最爱谈的就是养生方面的话题。吴蔚当然也知道养生的诸多好处,可一直觉得自己年轻,身体底子又好,拼几年身体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只要锻炼起来了,这身板子就扛“造”。
见吴蔚不再说话,老郑想问自己最关心的一件事,嘴动了好几下,也没问出来。见吴蔚在闭目养神,索性不再吱声,专心地开着车,吴蔚要去的,是鲁家坳。
每隔一段时间,就到鲁家坳去住两三天,这已经成了吴蔚的习惯,也不管天冷还是天热。
现在正是大冬天,吴蔚非要到村里来住。闫涛提醒过他,现在村里很冷,没有暖气。吴蔚却说,农村都没暖气,没那么娇气。
鲁大江听说吴蔚要来,早早起来让村里的党员和村民代表打扫卫生。现在村里的几条主要街道早已经硬化了,但村民乱堆乱放的情况还没有彻底改观。鲁大江一直想建个卫生清扫队,但这笔钱由谁出是个事儿,一些年龄大的老党员也不同意,谁家不养个鸡养个狗,农村要是整得光亮儿的,那还叫农村吗?
一群人正有说有笑地打扫卫生,看到张老财打着哈欠从东面走了过来。
现在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达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但比起前来,好了不知有多少。
“老财,干啥去了,这么早,一宿没睡?看这大肉眼泡子,跟几宿没睡似的?”鲁大江把扫帚支起来,双手放到扫帚把儿上,下巴又放到了手上,问道。
“啥也没有干。妈的,倒灶!你们先忙着,我得先补个觉去,盹死我了。”张老财裹了裹身上的棉袄,朝自家方向走去。
“喂!你别走啊,一会儿吴书记要过来。我说你知道不?人家吴书记已经是市里的宣传部长了,跟副市长一个级别的,这么大的官儿,你不参加打扫卫生,你还躲着睡觉去?”鲁大江笑道。
“市长来了我也得睡觉去!如果领导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出门了吗。”
见张老财一身的疲惫,鲁大江不再说话,让他过去了。
一个跟鲁大江年龄相仿的党员走了过来,低声对他说,“我说大江,你知道不?这个老小子现在可潇洒了,跟着那年家坳的一个小娘们儿,还耍大钱!”
“什么!这是真的?”鲁大江一激动,大手上去抓住了这个党员的衣领子,好像他是张老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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