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部长、老干局局长胡永河也不甘示弱,端起杯子来,笑道:“吴书记,我是老干部,管着老干部,刚才让老常抢了先,我虽然年龄大了些,但还算老当益壮,他先干为敬,我自然不能落后,我干了!”
他不了解胡永河,听说这位是个“人间大炮”,遇事敢仗义直言,但不是那种倚老卖老。——吴蔚最烦的就是倚老卖老,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如果仗着自己多吃了几年盐就忘乎所以,那这样的老人,他主张跌倒了不要扶。
最后站起来敬酒的是两位女同胞。一位是副部长,主管基层组织建设的,姓马,叫马帼英,40左右岁。一位是副处级调研员,叫刘增晖,35岁左右,协助年禹尧分管干部工作。
马帼英拉着刘增晖,笑道:“吴书记,我和增晖一起敬您吧。我们俩都不太会喝酒,再好的酒,喝到我们嘴里也是又苦又辣的,浪费了。我们姐儿俩干了,您随意!”
吴蔚笑着随了她们的“意”,她们干了,吴蔚也干了。
第一次跟吴蔚一起喝酒,众人都有所顾忌。酒后容易吐真言,对吴蔚的脾气他们还没摸透,这些人又一个个都是“人精”,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可以,只要提及更深层次的东西,马上就会三缄其口,就连两个女人也是如此。
喝到9点钟,吴蔚觉得差不多了,头有些发晕,再喝下去,恐怕他就得“现场直播”了。
散了场,吴蔚脚步很沉稳。邢初五送他到房里,见他没事儿,便告辞走了。
吴蔚斜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突然间,喉咙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吴蔚猛然一惊,睁开了眼睛。昏沉沉地看看手机,已经10点多了。心底突然升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如果能有一杯冰酸奶甚至是一块冰,该有多好啊!
手放到红色的电话机上,脑子里却反应不出任何电话号码。摇晃着起身,穿好衣服,把东方青蓝给他新买的那条黑色羊毛围巾系在脖子上,踉跄了两下,赶紧晃了晃头,觉得没有问题,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喉咙极不舒服,他还是决定出去。
楼道里很安静,灯光柔和地照在他的身上,他走得很慢,经过刚才的尝试,他觉得自己加快脚步的话,很容易造成步伐不稳。
前台只有两个值班的服务员,并未在意他。出了门,吴蔚努力地想哪里有商店,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最终还是向右拐了过去。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右边有一家不大的超市,他记得上面好像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
外面很冷。吴蔚却一点也不觉得。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团火,浑身烧得特别难受。
又走了几步,胃开始翻江倒海。吴蔚暗道,坏了,是不是要吐啊?一定要坚持住,市委副书记当街醉酒呕吐,如果让人知道了,太他娘的丢人了。
他强忍着不适,努力保持着清醒。手扶着墙,一点点地向前走,终于挪到了便利店前。
看到亮着的灯光,吴蔚暗自庆幸,还好,还好……里面还亮着灯,收银员正坐在那儿玩儿手机。
吴蔚推门走了进去,“您好,店里有没有冷饮?冰的酸奶或是其他的?冷的就行。”
低头玩儿手机是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瞟了他一眼,把手机放到柜台上,“有,你想要啥?”
“什么都行,是冰的就行。”吴蔚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强打着精神,支撑着快要倒下去的身子,眼皮似乎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拉扯着,想要粘到一起。
“给你!只有雪糕了,一块雪糕,行吗?”男人大声问道。
“嗯,行。”吴蔚抬起头,接过雪糕,“再来一根吧。一根可能不够吃!”
男人愣了一下,从冰柜里又拿出一根。付了钱,吴蔚转身出了店门。刚一出来,便迫不及待地撕开雪糕包装,看看左右,没找到垃圾筒,便把塑料包装纸装进兜里。
咬了一口,沁凉,和着冷风下去,胃里翻搅得更加厉害。他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四处望望,跑至一片阴影处,扶着树一阵狂吐。
终于舒服了!——起身看看四周,看不到半个人影。吴蔚突然想起一句话,喝多了,谁也不服,就‘扶’墙。今天他也是谁也没服,扶的是墙和树。寒风中的吴蔚,摇头苦笑,酒啊,想喝的时候嘴里泛起的是香味儿;喝多了,吐得胃粘膜都出来了,是苦和痛。
他把半支雪糕又放进包装袋,放到购物袋里。看看呕吐物,觉得实在丢人,踢出一些土来,把那团东西盖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向宾馆走去。
正向前走的时候,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还没等吴蔚反应过来,便被后面跑过来的人撞倒了。
吴蔚的酒一下子醒了不少,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一个女人正在他的前面跑,刚才他就是被这个女人撞倒的。天色已晚,也看不清是哪个。又听得后面又跑过一个人来,心念电闪,暗道,前面那个女人,遇到抢劫的了?
心到腿到,一伸腿把正好从他身边跑过的男人绊了一个跟头。眼看着那个女人跑进了泉城宾馆,后面这个男人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骂道:“你他娘的从哪儿钻出来的?干吗把我绊倒?”
吴蔚也不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后面的男人冲上来,照着吴蔚的后脖梗就想下手。吴蔚听到风声,右臂后扬,后面的男人“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吴蔚回过身,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男人,冷声说道:“别惹我!醒了就滚!”
回到宾馆,购物袋里的一根半雪糕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吴蔚顺手把它扔进门厅垃圾筒里,转身进了楼道。他向来有走楼梯的习惯,不爱乘电梯,五楼而已,一会儿就到了。
“哒哒——”一阵急促清脆的高跟鞋响,一个女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前面那人,请等一下!”
吴蔚四处看看,好像只有自己,后面那女人应该是叫他呢。吴蔚回过头,面前站着一个女人,白色短款貂绒上衣,牛仔靴裤,脚上一双平底马丁靴。吴蔚上下打量着她,冷声问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对面的女人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谢谢你!刚才救我。”
吴蔚虽然喝的不少,但也马上反应过来,指着她问道,“你是说,刚才那个被人追的人是你?”
女人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没有开宾利时的嚣张,看上去甚至有点柔弱。
“要是知道是你,我就不救了!”吴蔚淡淡地笑道,回身向楼上走。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在外面一直看着,知道是你救了我,我都等半天了,就等着向你道谢!你这人,怎么这样?自大、狂妄,就不是一个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说了不算!”吴蔚也不回头,一步两个台阶,把她累得大口喘着粗气。
吴蔚打开房门,女人也要跟着进来,吴蔚堵在门口,皱眉问道,“白雨燕,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进我房间想干什么?”
白雨燕涨红了脸,一跺脚,“流氓!谁……谁要进你房间了?我就是觉得……觉得应该好好谢谢你!自大狂!”
嘟囔了两句,白雨燕转身跑下楼去。吴蔚倒了杯水,酒后的不适一点点减轻,让他愤懑的是,本来想依赖酒精睡个好觉,谁知这么一折腾,睡意全无。
至于为什么白雨燕大半夜被陌生男人追,吴蔚不想知道。他现在想干的,就是给东方青蓝打电话。可都快十二点了,那女的肯定已经睡下了,他不想打扰她。
电视里演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呆呆地斜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什么时候,吴蔚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起来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张岩,手里拿着早餐。见他就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吴书记,早!”
“早啊!”吴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吴书记,今天上午8点半年部长请示工作;9点,崔区长过来汇报项目……”张岩开始汇报一天的工作安排。
“我记得咱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县没走呢?”张岩汇报完,吴蔚问道。
张岩关掉手机记事本,答道:“还有泉东县没去呢。这两天安排吗?”
“嗯。看看哪天有时间,就到泉东走一遭。还是老规矩!”
“好的!”张岩麻利地把早餐放到餐桌上,“吴书记,吃饭吧。照您的吩咐,稀饭、馒头、咸菜,还有一颗煮蛋。”
吴蔚坐下来,张岩开始帮他收拾屋子。实际上,这些工作根本不用张岩来做,宾馆是有服务员的。张岩这人就是闲不住,手里要是没点工作,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吃罢早餐,吴蔚和张岩一起下楼,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吴书记,您稍等,有件事我想向您反映一下!”
吴蔚扭身一看,是白雨燕,不悦道:“有事到我办公室。我得上班!”
不待白雨燕回答,吴蔚便下了楼。白雨燕气得把门一下踹上,跑到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囔道:自大狂!自私鬼!没风度的男人!小气鬼!白雨燕,以后你再理他,你就是……你就是……唉,真不要脸,人家不理你,你还理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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