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冬至本以为,到这里有吴蔚“罩着”,他的日子会好过不少。谁知他才来不几天,便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市政委法书记兼局长宋兆南不大到局里来,局里的日常工作都是由常务副局长武贺桥主持的。武贺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老大,整天呼三喝四,颐指气使,动不动就是宋书记如何如何……
他不怕受气,怕的是整天受些不着边的小闲气。今天这使个小绊子,明天那儿捅咕一下子,让你肉不疼但痒痒,想挠又挠不到正地方,那种滋味,高冬至最受不了。
吴蔚知道市局的情况,虽然不是特别多,但也能想到高冬至在其中肯定会受些闲气。
他在楼下不远处的一个小火锅店里定了个位子,把高冬至叫了过来。大冬天的,热腾腾的火锅最暖人了。
“这帮子人,正事不干,净给我没用的闲气生。你生这闲气吧,还显得你这人格局太小!吴书记,我说这个地方的人怎么这样?!”高冬至喝了一大口酒,报怨道。
吴蔚扫了一眼周围,暗怨自己不该带他到这个地方来,虽然两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可他还是觉得不太安全,被人认出来,给人以口实。
他低声道:“你呀,还是少埋怨些吧。要是好干,我还能把你要来?你没看马厅长那么不舍得,恐怕换第二个人也要不来你。你是业务好手,但怎么跟那些人相处,你处想想办法!”
高冬至捞了一筷子羊肉放到碟子里,又把蘸料拿过来,挖了一大勺,“我正想办法呢。那个姓武的,也太牛X了,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不是老大,就爱装老大,一脑子糨糊,还非要装鸡蛋饼。我X,从没见过这样的傻X。”
“你看看,当着我的面,啥话都说出来了。满嘴脏话!”这话的内容虽然听着刺耳,可配合上吴蔚的语气和表情,就不像在批评,而是在鼓励。
“本来就是吗,我就瞧不起那种整天不干正事,吃吃喝喝,拍拍溜溜的人。街上发生的那些两抢的案子,你不蹲点,光靠着运气,能抓住那抢包贼吗?这离年越来越近,小摸小偷的也多了起来。你说整天开会,那些小偷强盗,他们会开会吗?……”
“得了,你就别埋怨了!你在市局,我在市委,情况都是一样的。虽然咱们都是党员干部,应该团结一致,把事做好。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与,不是事事都随得了你的心的。你觉得,你,还有我,放在整个泉城大盘子里,是强势一方还是弱势一方?”
高冬至想了想,年轻的脸上露出不解,“什么意思?你是市委副书记,我是市局副局长,听你这意思,咱们还是弱势一方了?”
吴蔚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咱们哪,现在还真是弱势一方。不瞒你说,包括我曾经的老领导,沈洪沈市长,都属于弱势一方。这个不是指职位上的,而是整个泉城官场,本地干部与外来干部,天生的就是一对矛盾。上面也知道如果让本地干部形成铁板一块,就会很容易形成‘割据’的局面,到时候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岂不是成了独立王国?”
高冬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市局那些人,好多都是本地提拔起来的干部,他们这些人,共事多年,你有事求我,我也有事求你,互相帮助下形成一个利益团体。这个僵局破不了,恐怕咱们都不好干啊。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当外派干部当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我现在浑身是力气,就是打不出去。你出招儿了,人家或是不接招儿,或是接招儿了给你来一化骨绵掌,把力道卸去了。你还没地方说理去。我倒是觉得,咱们既然现在是弱势一方,那就干脆向他们示弱,从中找出他们致命的纰漏!”
高冬至听吴蔚这么一说,目光里露出不可思议,“你……你……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成政客了?!吴蔚,哦,不,吴书记,我看着你都害怕!”
吴蔚无奈一笑,“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跟他们硬顶,到时候咱们会被排挤走。还不如现在这个时候‘守弱’‘藏锋’,让有些人淋漓尽致的表演,露出马脚时再给予致命一击,这样才能匡正风气呀!”
“我明白了!这个‘守弱’‘藏锋’可有讲究,你说说,我该具体怎么办?”高冬至把板凳向前拉了拉,低声问道。
“我一向相信,大多数干部是好的。一锅老鼠屎搅坏了一锅汤,这话一点也不错。你只要抓住了大多数人最为关切的事……下面的话,还用我多说吗?”
高冬至冰雪聪明,马上明白了吴蔚的意思,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让我拉住一批人,打造属于自己的团队?”
吴蔚嘿嘿一笑,给高冬至倒了一杯酒。
二人一直喝到9点多才散。高冬至打车走了,吴蔚独处一人溜达回来。跟高冬至喝酒,他的心情不错,一边走居然一边哼起《少年壮志不言愁》来。
一路走来,不时有人扭头看他,吴蔚这才意识到自己哼的这歌儿,有点太过时了,赶紧闭了嘴。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路亮起来,抬头看时,七楼已经到了。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他上楼特别注意,先看清楼层数,然后再开门。
刚拿出钥匙,突然发现自家门前踡缩着一个白色的影子。他的心紧了一下,停下来,认真看了看。
那肯定是个女人,大冬天的,居然穿了一身白,白羽绒服,白牛仔裤,白色过膝长靴,头发盖在脸上,看不清是谁。
吴蔚轻声问道一句,“喂,你找谁?大半夜的,怎么坐我家门口了?”
那人没有吭声。吴蔚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撩起散在脸上的长发一看,才看清是白雨燕。
“喂,白雨燕,你坐我家门口干什么?赶紧起来了!一个女人家,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吴蔚推了推她,她的身子歪了一下,顺着门滑了下去。
吴蔚赶紧把她的身子扶正,嘀咕道:这个女人!怎么不这么不检点,大半夜睡楼道里,要是出事可怎么办!
想了想,把她抱在怀里的包扯出来,轻声说道:“白雨燕,我不是故意翻你包的,你得找着你钥匙,开开你家门,好把你送进去。我可翻了啊,你不要怪我!”
拉开拉链,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看了看她雪白的羽绒服,吴蔚鼓足勇气,又把手伸进她的羽绒服兜里,还是空空如也。
这个女人!居然没带钥匙,手机呢?从她的包里拿出手机,没电!
吴蔚这个气呀,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干什么吃的?!有心把她送到宾馆,可天这么冷,他又没有车,怎么办呢?
不管了!一想起这个女人给自己下药,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她,自己大冬天用凉水冲了半天泄火,结果第二天发了高烧,要不是他的身体素质好,恐怕到现在还病着呢!
吴蔚起身,打开门,把她扶到一旁,开门进屋,回身关上了门。
脱掉外套,觉得口渴,接了一杯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把一个女人扔到楼道?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不是君子所为!
打开门,看着靠在墙上的女人,吴蔚叹了口气,嘀咕道:“白雨燕,我这是上辈子欠你的吗?”
弯下腰,把这女人抱起来,又捡起地上的包。那女人可能感觉到了温暖,往他的胸前使劲靠了靠。
吴蔚帮她脱掉鞋子和外套,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女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可能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她的手脚冰凉。吴蔚再也不忍看下去,他记得,这个女人的身材,好像比青蓝也不差。
有点狼狈地来到客厅。打开电视,又找出一床被子盖在身上。现在他必须马上摒弃一切杂念,再不能想女人!
白雨燕是在喉咙极度干渴的情况下醒来的。她睁开眼睛,晨光透过窗帘射了进来,暗道,咦?家里的窗帘,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被子也不是自己的!
她惊恐地从床上竖起来,紧紧把被子抱在胸前,环顾四周,没有一件东西是熟悉的。
天哪,她这是在哪儿!她摸摸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脸,看到外套都在衣架上。拍拍胸脯,暗道,还好,还好……
不对!我不是在吴蔚的房门口等他吗?我怎么到这儿来了?——她记起来了!
自从和北山区签约以后,她就十分后悔,一直想找机会跟吴蔚解释一下。昨天晚上区利远请客,她喝多了,那个念头越发强烈,敲了半天门,门也没开,她就决定在他家门口等他回来!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白雨燕懊恼地捶了一下头,悄悄起身,光着脚走到客厅里。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她蹑手蹑脚走近,睡梦中的男人,和王子一样。淡蓝色的被子盖在胸前,一只手枕在头部,一只手抓着布艺沙发的流苏,这睡姿,也只有这个男人才有吧。
真希望自己能变成流苏,被他抓在手里。这个念头一出来,白雨燕的脸红了。她的目光,就如被强力胶粘住一样,痴痴地盯着那睡颜。
沙发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白雨燕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钻回卧室。
呆坐了一会儿,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穿上衣服,拿了包,悄悄开门,后面像有人追似的,赶紧蹽下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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