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眉头紧锁,道:“你是新厂长,要迅速地转变角色,将厂里的事情抓紧管好,尽快出效益,这样你才能有威信,市委、市政府才能放心。”
项波接手了一个完整的绢纺厂,可是坐在厂长位置上,却发现绢纺厂处处充满了暗沟甚至是陷阱,让他步步惊心,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他相信,熬过了严冬,夏天就会让生活火热起来。
侯卫东心里也是千愁百结,如果按照他的意愿,对绢纺厂的处理就将是大手术,而不是简单地换个领导。
他是副职,其意愿无法上升为政策。他在心里骂了粗话:“老子以后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坚决不当副职。”
下班之时,侯卫国打来电话,道:“好久没有见你了,你侄儿满半岁,过来喝酒。”
侯卫东道:“侄儿满半岁,我怎么会忘记,昨天蒋笑还在抱怨你,说是你把家当成旅馆了。你今天有空回家?”
侯卫国笑道:“坏人是永远抓不完的,我也得有自己的家庭生活。”
刚出办公室,遇到市政府前秘书长蒙厚石。蒙厚石从秘书长职务上退下来以后,坚决不肯坐单位的配车,而是跟着年轻小辈坐着单位的交通车。侯卫东招呼道:“秘书长,回家吗,我们一起回去。”
蒙厚石笑呵呵地道:“侯市长先走,我得出去给小家伙买点礼物,总不能空手去喝酒吧。”今天晚上是侯卫国和蒋笑儿子满半岁,请了一些内亲去喝酒,蒙厚石是蒋笑的长辈,也在被邀请之列。
侯卫东道:“我就甩一双空手去喝酒,这些事都是小佳在操办。”
回到了新月楼,侯卫东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这才朝大哥家里走去。在门洞里,又遇到蒙厚石。
侯卫东笑道:“蒙叔,买了什么?”
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是多年老朋友,侯卫东在单位就称呼他为秘书长,在家里他就称呼为蒙叔。一声蒙叔,迅速将侯卫东与蒙厚石的关系拉近。
“我买了一把枪,不知他是否喜欢。”蒙厚石将木枪拿了出来,连侯卫东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一把属于八十年代的木枪,看枪的造型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进了门,侯卫东陪着蒙厚石坐在客厅里,两人都是官场中人,话题自然离不开官场中的人和事。
蒙厚石退居二线,没有追求就没有顾忌,说话变得很直接,道:“项波这人不行,他来当厂长,绢纺厂难办。”
侯卫东叹息一声:“今天,为了绢纺厂的事情,我还挨了朱书记一顿批评。蒙叔,绢纺厂这类事,你有什么高见?”
蒙厚石脸上黑色素沉淀,加上有皱纹,充满了沧桑感,他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全市和绢纺厂同等规模的劳动密集型企业有六个,各有各的困难和问题,如今市里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终究不是办法。我在国有企业工作过,对里面的情况很熟悉,小打小闹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转变体制。”
“改制是大题目,必须要有相应的保障措施,否则会引起大冲突,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副市长所能启动。”
蒙厚石喝了一口茶,道:“退居二线以后,我给自己订了规矩,一定要少开口,今天在家里,随口说说,不算数的。”
“蒙叔,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中央高层的理念很明确,就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企业一定要掌握,对于绢纺、胶片、发夹这些行业,统统要向世界开放。一句话,国资要逐步退出服务性领域,省委、省政府也正在考虑全省国有企业的突破性改革,正在寻找着试点的地区。沙州可以由点及面逐步推进,若是现在没有思路,没有预见性,沙州多数企业都在服务领域,恐怕破产会成为寻常事。”蒙厚石看了许多领导的兴衰成败,但是他只准备点到为止,其余的事情就看侯卫东的悟性和造化。以他的观点,侯卫东的位置可上可下,向上,将一飞冲天,向下,有可能在副厅级的位置上停滞。
侯卫东对这个话题兴趣很大,道:“蒙叔,能讲详细一些吗?”
蒙厚石笑道:“我是姑且言之,你就姑且听之。”
自从侯卫东成为周昌全的秘书,蒙厚石就在观察他。当侯卫东将成津乱局理顺以后,他从侯卫东身上看到潜力,此时见他走在了人生和事业的重要十字路口,便有意提醒。
他当年和朱建国在一起工作,自认为能力强于朱建国,此时朱建国成了一省之长,封疆大员,而他已经退居二线,这是他这一辈子的心结。如果侯卫东在他的指导下能过关斩将,他的人生或许能有所补偿,也会少些遗憾。
到了干事业的时候
时光如梭,转眼间到了7月,生活就如长江水,总要滚滚向东,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经过两个月的磋商,沙州市南部新区将以成本价为沙州大学提供一千亩土地。
郭兰正式调到沙州大学,出任学校组织部长,并担任沙州大学搬迁领导小组副组长。她回到学校,原本不想从事行政工作,可是在沙大要教书必须得有硕士文凭,这是一个硬条款。她一边实际主持着筹备小组副组长的工作,一边着手准备研究生考试。
沙州市绢纺厂情况并不乐观,新生产线还在不断调试,厂里效益在这两个月继续下滑,原本并就短缺的现金流很快变成库存和应收货款。
侯卫东的副市长生涯刚一开始就面临新的困局。经过一段时间磨合,他开始主动出击,工作重点就是国有企业改制。他给市委书记朱民生打了电话:“朱书记,我是侯卫东,有事情想向您汇报。”
“你10点钟过来。”朱民生与黄子堤关系说不上糟糕,也说不上密切,副市长侯卫东愿意过来汇报工作,这是好的苗头。
10点钟,侯卫东准时来到了朱民生办公室。
市绢纺厂是火药桶,这引起了朱民生的高度重视,等到侯卫东进门,他劈头问道:“新生产线稳定没有?”
“赵大雷有肿瘤,要到上海去做手术,杨柏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条生产线,生产线一直没有稳定下来,双宫丝生产受到影响。以前合作的销售公司因为质量原因,拒绝再接受绢纺厂产品,库存堆满了仓库,难以为继。”
朱民生冷脸冷面地看着侯卫东,道:“侯市长,不能光提困难,你是分管副市长,要提出解决方案。”
侯卫东此时彻底摸清了朱民生的本性。
朱民生表面上是冷脸硬汉子,实际上内心摇摆不定,容易受人诱导。他正容道:“我觉得市属国有企业不能再由政府来抱在怀里,应该要有全面改制的过程,把它们推到市场去,这样政企才能真正分开,企业专心生产,政府做它的本职工作。”
朱民生哼了一声,道:“改制,说起来容易,做来起来难。涉及这么多工人,稍有不慎,就是群体性事件。”
侯卫东用坚定的语气道:“不改制,市属企业是死路一条,工人最终还是找政府要饭吃。我的想法是由点到面,逐步铺开。”经过两个多月的调研,作为分管副市长,他开始形成了自己的想法,也一步一步发出自己的声音,至于能否被采纳,这是两位主要领导的事。
朱民生仍然是冷脸冷面,过了一会儿,道:“比如绢纺厂改制,涉及几千工人,你有几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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