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也没有睡好,天快亮时才沉入梦乡。似乎梦见了许多,但醒来时却什么都忘了。一觉睡醒,红日满窗。我吓了一跳,跳了起来,叫道:“曹闻道,曹闻道!”
我说好让他早点叫我,没想到弄得这么晚。曹闻道应声进来,道:“统制,你醒了。”
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叫我?”
曹闻道道:“我见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反正要过午才出发,别人都准备好了,你一起来就可以走。”
我急急穿好衣服,道:“快,我们都马上去船厂。”
我走出门时,外面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好队伍,钱文义率众立在门外,见我出来,他躬身一礼道:“统制,末将准备完毕,要出发了么?”
虽然我睡得晚了点,不过看来也不会误事。我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去船厂吧。”
船厂设在帝都东门三里外的鼎湖。鼎湖有运河直接与外海相通,方圆也有七里之广,又没什么大风浪,很适合建船。到了船厂,还没进去,李尧天已迎了出来,道:“楚将军,你来了。文侯大人还不曾来,请到里面休息一下吧。”他扭头对边上一个年轻将领道:“士免,从今日起你便是楚将军部下,事事听从楚将军吩咐。”
那朴士免比我大不了几岁,催马过来,在马上向我深施一礼道:“句罗朴士免见过楚休红将军。”他的帝国话没有李尧天说得好,多少有点生硬,但交谈没有问题。我也回了一礼,道:“多谢朴将军。一路之上倚重朴将军之处甚多,请朴将军不必太客气。”
我看着停泊在水中的一艘大船,道:“我要坐的就是这艘么?”
李尧天道:“不错,这船名叫天驰号,新下水的。”
这船与飞鹄号是同一个类型,也有二十丈长,看来落成没多久,漆色还很新。我们跳下了马,我让钱文义带着三十个前锋营士兵到一边歇下,唐开也穿着前锋营的军服杂在里面,自己和李尧天去他的营房坐坐。今天起,李尧天也要住在这里了,只是他的营房十分朴素,比我的住处还有不如。刚坐下来,邵风观和张龙友。薛文亦两人都过来了。他们现在都很忙,居然还抽空来送我,我大为感动。和薛文亦说起吴万龄时,薛文亦说他现在已经隶属毕炜麾下,最近也升到了都尉。再升两级,他也要成为下将军了。聊了一阵,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号角,李尧天站了起来道:“大人来了,走。”
我们走出门,钱文义已经带着人立在外面了。我和李尧天站在队列前,恭迎文侯到来。马车停下后,文侯从车中走了出来,我们登时跪下,道:“大人万安。”
文侯看了我们一眼,道:“起来吧。楚休红。”
我走上前,道:“末将在。”
从文侯身后走出一个身着朝服,捧着一个黄绸包裹的盒子的官员。我一见这人,心头不觉一动。这人我也有一面之缘,是督察院的丁御史。正使原来是他啊。我还记得那次二太子指控我要暗杀他,审问我的三法司官员中就有他,没想到今天又相遇了。这丁御史人很圆滑,很会说话,论起舌辩,他大概的确要比我强。
文侯打开一卷卷轴,念道:“天保帝二十七年七月十七日诏曰:即日起,任命督察院都御史丁西铭为册封正使,前锋营统制楚休红为册封副使,办理册封五羊城主何从景事宜,钦此。”
我和丁御史都行了一个大礼道:“遵命。”
文侯将圣旨交给随从,道:“丁大人,楚将军,你二人今番出发,责任重大,切记以国事为重,不论任何代价,皆要完成任务。”
丁御史扬声道:“下官身沐皇恩,愿效犬马之劳,请文侯大人放心,下官定能恪尽职守,归来向陛下奏捷。”
他的话朗朗上口,气度不凡,我登时起了点自惭形秽之心。要册封五羊城主,我这样的偏将军还不够格吧。督察院都御史是当朝二品的高官,的确要合适得多。
丁御史的随从也有二三十个。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腰挎长刀,派头十足。等他们都上了船,我正要上去,文侯忽道:“楚休红,过来。”
我走到他跟前,跪下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文侯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道:“楚休红,此事艰辛无比,若到走投无路之时,你就打开此囊,依此中吩咐行事,不得有误。”
我双手接了过来,道:“遵命。”
刚接过来,文侯又小声道:“还有,未到走投无路之时,千万不可打开,切记。”
我接过这锦囊时心中大是好奇,本来就打算着上船后到我房里就立刻打开来看看,但文侯又这么说,我不禁有些失望,道:“遵命。”
天驰号可以乘坐五百来人,但由于行程太长,因此舱中大半都装载着粮米食水,一共只有一百多个乘客。其中前锋营三十一人,丁御史一众二十七人,还有朴士免部下一百人。朴士免的部下都是水军,大概在船上生活得比岸上还自在,一上船便分头忙碌,解缆升帆,准备开船。我在船头看着岸上的众人,邵风观和薛文亦张龙友正向我招着手,一边的文侯肃立在湖边,动也不动。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看着文侯的身影,心中默默的想着。
上次增援东平城时我就坐过船,但那是在内陆的大河里,与出海不可同日而语。
从帝都到出海口,大约有两日半行程,但我们走得较快,只用了两日便已出海。我只是当初经过五羊城时才见过一次大海,但坐船渡海还是第一次。一出出海口,眼见水天茫茫,一望无际,不禁心旷神怡。
在船上也没有什么大事,一切大小事宜都有朴士免打理,我们都很闲。本想去和丁御史聊聊,但他架子大得吓人,出入都是前呼后拥,见到我时他也只会打官腔,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他似乎也记得我,大概对我这个曾经的阶下囚很看不起,理都不想理我,对于我来说倒是件好事,我也懒得理他,平时和部下聊聊,闲时打座练气,累了又拿出木头来雕着,倒也得其所哉。我虽然没有吹笛的天份,没想到雕刻却甚是得心应手,刻刀和腰刀都是刀,虽有小大之别,其理还是一样。只不过试了几块木头,我就已经能雕出还看得入眼的小东西了。坐在船舷边,听着海涛之声,看着头上万里蓝天,一边刻些东西,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和喜乐。只是出海头一日晚上,遇到了些风浪。听水军团的人说,这点风浪在海上算小的,但我就有点受不了,被颠得吐个不住,几乎连苦胆都吐了出来,在舱里睡了一夜,昏昏沉沉的,脑海中来去的尽是些水怪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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