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三十一章 过河拆桥2(1 / 1)

文侯哼了一声,道:“你是想说,想要攻打伏羲谷,非与五羊城联手不可么?”

我说的当然就是这个意思,但见文侯面色不善,心头不由一凉。文侯是坚决不肯与共和军联手攻打伏羲谷的,如果我坚持,他更会认为是我想与共和军联手,所以把这消息透给他们。我道:“当然还有一个办法。”

文侯道:“是什么?”

“既然给养不可能完全依靠补充,那么就要自给自足,唯有军屯一途了。”

军屯,就是军队屯田,由军队在驻扎地开荒。这是长期作战的好办法,是第二代青月公在西北防御狄人时开始这么做的。军队自耕自种,富余的还可以卖给地方。当初狄人势力极盛,来去如风,帝国军再怎么训练,总不是习惯于在水漠中逐水草而居的狄人骑兵的对手。但历代青月公就是用这一招稳扎稳打,逐步建立一系列堡寨,连成犄角之势,使得狄人无法施展铁骑突击的故技。当初狄人五王合盟,共为边患,被文侯两月扫平,一方面是文侯用兵有方,但青月公的屯边军积蓄的粮草让文侯部队无后顾之忧才是真正的取胜之本。此事我想了很多,如果文侯一定不肯与共和军联军,那么只有实行屯田,慢慢攻打了。

文侯听我这么说,微微一颌首,道:“如果想要稳妥,确实只有这么做了。但军屯失之太缓,战局瞬息万变,还有共和军在后。他们知道了伏羲谷的方位,这一手便难了。”

我不禁无语。文侯担心的是共和军在后方下手吧。如果我们与蛇人斗个两败俱伤,共和军突然杀出来夺取我们的阵地与粮田时,我们肯定不是对手。可是这也是文侯自找的,原本共和军是同盟军,双方合作,从五羊城取得补给要方便得多,现在却要防敌一般防备他们,当然他会觉得屯田失之太缓了。我道:“大人,那您说如何方是万全之策?”

文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四相军团成军已久,一直都是我直线指挥。我一直想在你们四个中选一个为帅,只是一直说不好。你们四人铢两悉称,都是帅才,以前一直难以定夺。”

我心头一动。四相军团要有一个主帅,这消息早就有了。最早是屠方提出来的。元帅只有一人,以前是太子。太子即位后,文侯就应该晋升为帅,但屠方奏疏称文侯功劳太大,帅位已不足尊文侯,因此提出在四相军团的四都督中提拔一个,另三人晋升为上将军。以前元帅与上将军的军衔都只有一人,当文侯晋升为帅后,顺理成章就应该是身为兵部尚书的屠方晋衔为上将军,别的副将军全是他那年纪的老将。屠方的意思,是大力提拔年轻将领,而他这奏折明着是晋升文侯,其实是削去文侯军权,显然是受到帝君暗示提出的。文侯居然也这么说,那么就是将计就计的意思,把他自己的私人抬上帅位,一文一武成犄角之势,权势就更大了。只是他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属意我么?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又有些不好受。文侯曾大力提拔我,也曾视我为股肱,现在虽然渐渐与他疏远,也许他仍然当我是信得过的人,可是我却已经暗地里向帝君效忠了。

“楚休红,此番远征,地军团将是主力,好好立功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道:“大人……”

文侯笑了笑,将手搭在我肩上,道:“以宁死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等你回来,我向陛下推举你为元帅,也正式行过继之礼。日后,文侯之爵,还要你来继承。”

文侯的声音如此和蔼,让我想起了早已去世的父母。我几乎要落下泪来,一下跪倒在地,磕了个头,哽咽地道:“大人……”

我几乎就要向他发誓,誓死效忠于他了,可是头刚磕在地上,猛然间却如有道闪电从头顶打入。

文侯和我说话时,人站得很直,但我一跪下,便看到他的左脚脚尖是点在地上的!

“心有所思,纵强隐之,亦发于手足。”

这是真清子给我的《道德心经》中的话。一个掩饰功夫很好的人说出来的人让人莫辨真伪,但他总是无意识地从手足的小动作上暴露出来。文侯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如果他是真诚的,绝对不会有一只脚是脚尖点地!我像是沉入了冰水之中,周身一下子凉了下来,但嘴里仍然诚惶诚恐地道:“大人之恩,楚休红粉身难报。”

我不算一个擅长作伪的人,如果不是跪在地上,文侯一定看出我的脸色有变,因此索性把头垂得更低,这样也显得我越发诚惶诚恐。果然,文侯扶着我的双肩,将我搀了起来,道:“起来吧,休红。”

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也许是觉得骗了我多少有点于心不忍吧。我知道文侯确实曾有封我为帅之意,但自从帝都之变中我竭力反对他的决策后,这一天就永远不会到来了,我估计在文侯心目中,元帅之位应该是邓沧澜的。可是现在他亲口跟我说要晋我为帅,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越想越怕。如果不是我在胡思乱想,那么文侯一定是对我动了杀机了!虽然现在和文侯越来越疏远,但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会杀我。可是不这么想,又无法解释文侯为什么要骗我了。

也许是我的脸色更加惶恐,文侯笑道:“休红,你身经百战,也已是一军都督,若不是你们四人年纪尚轻,资历不够,早就起码是副将军了。纵然为帅,那也是你应得的。”

我扶住文侯的手站了起来,道:“大人,末将自觉才疏德薄,不堪当此重任,邓将军为帅,远比末将适当。”

我说得平静,但这其实是个试探。我扶着他的手,原本也很自然,但将食指指尖触在文侯手腕的脉门上。《道德心经》中最基础的是调匀呼吸和心跳,因此我打坐时都是双手互搭脉,时刻注意心跳次数,对脉搏也已敏感之极。虽然只是指尖轻触,却立刻感觉到文侯的脉搏一下加快了。

如果先前只是有所怀疑,当我说出这话时,终于确认无疑,心也彻底凉了。文侯确实在骗我,他根本无意拜我为帅。他现在给我下这种保证,也就证明他确是有除掉我之心,否则将来邓沧澜为帅,我希望落空,肯定不会再跟随他了。那时往好处想,他会明升暗降地解除我的兵权,往坏处想就是在那时之前除掉我,省得日后成为后患。

文侯却不曾觉察,微笑道:“此事等你回来再说吧。你再说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给养?”

我想了想,道:“既然不能从五羊城获得补给,那么补充的粮草就唯有从符敦城调了。天水省积粮极多,保障远征军原无问题,只是路途虽较五羊城近一些,路况却要难走百倍,而且天水省虽然富庶,比较五羊城还是远远不及,只怕……”

文侯道:“只怕什么?怕陶守拙不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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