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帝弄清了前因后果,真得说,叶驰这小子混的没边儿了,打了郭大宝是打抱不平,这抢人家状元郎的未婚妻子,从哪儿说也不占理儿啊,弄得人家非要辞官,这让他这个皇帝怎么断,也甭问,叶驰刚让他赐婚的那个时家姑娘,指定就是状元郎的未婚妻。
崇仁帝好生安慰了许明彰几句,应他定会主持公道,又赐了一对金玉如意给他添喜,让人把他好生送出去,继而脸色一沉,跟刘海道:“去把那小子给朕提留来,当朕好糊弄呢,差点儿就着了他的道,真要是这赐婚旨下了,朕岂不成了助纣为虐。”
刘海也觉得,小王爷这事儿干的不厚道,你说那么多女人,怎么就非看上有主的了,这争着抢着的,香是怎么着,也莫怪状元郎那么个文雅人儿都恼了,搁谁不拼命,这可是夺妻之恨啊。
刘海从宫里出来都没往定亲王府跑,知道小王爷指定不回去,坐轿子直奔了雁来楼,果然在这儿呢。
叶驰本来是想借酒浇愁来着,可一瞧见刘海,陡然精神起来,几步迎过来道:“海公公您这莫不是给我赐婚旨来了?”
刘海心说,这位爷倒真能想:“小王爷,您可够莽撞的,实话跟您说了吧,您刚前脚走,后脚状元郎就来了。”
叶驰眉头一竖:“怎么着,他告了小爷的刁状?”
刘海道:“那到没有,就是往地上一跪要辞官呢,说惹不起您小王爷,可让万岁爷作难了,好说歹说的才给劝回去,这会儿召您进宫呢。”
叶驰也不敢耽搁,跟着刘海进了宫,崇仁帝一见他,气都不打一处来,也怕奴才在跟前伤了他的体面,挥退了人,才道:“差点儿让你小子糊弄了朕去,这个旨要是下了,你让朕有什么脸面对众位臣工,就为了个女人,折腾出这些事儿来,你真长出息了啊,朕看你就是闲的,让你进兵部,你不干,让你帮着朕管着刑部你也不干,这倒好,干上强抢民女的营生了,刚状元郎把乌纱帽往上这么一送,朕都替你脸红,这也就是你,换了旁人,早推出去斩了,省得留下祸害。”
崇仁帝数落了叶驰半天,却不见他应一句,低头瞧了他一眼,见他跪在哪儿,低着个头,不声不响的,不知琢磨什么呢。
崇仁帝以为他知道错了,又有点儿心软,叹口气道:“行了,只你知错能改,朕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装这个死样儿给谁看。”
叶驰却忽的抬起头来道:“皇上金口玉言,以前应臣弟的,莫非要耍赖不成。”一句话哪有半分悔意,把崇仁帝的火又勾了起来。
仁帝都恨不能过去踹他一脚,到底想起自己是皇上,不好动粗,其实,仁帝心里也是怕自己真踹过去,这小子性子上来,跟自己对打,到时候可不好收拾了。
想到此,崇仁帝忍不住替自己叹了口气,遇上这小子真没辙,崇仁帝深吸两口气,压下心里的火,语重心长的道:“不就一个女人吗,值当这么着吗,这样,你丢开手,过两天秀女们进宫,你跟在朕旁边儿,朕让你挑第一轮,你瞧上哪个,朕就把哪个赐给你为妻为妾都由着你,刘海可说了,今年的秀女,有不少容貌才情俱佳的美人呢,何必非跟有主的折腾呢。”
要说崇仁帝这真算天大的恩典了,让叶小爷挑第一轮,这要不是瞧着两人的情分,断不可能,可惜咱叶小爷还不领情,脖子一梗道:“什么美人我也不要,我就要她,我认准了,这辈子她就是我媳妇儿,别人,不成。”
崇仁帝气的脸都黑了:“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拧呢,合着朕好说歹说都没用了呗,你看上了就是你的啊,你当你自己是玉皇大帝呢,就算你是玉皇大帝,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再说,人两人自幼定亲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跟着穷掺合个屁,你瞧上人家了,也得人家瞧的上你啊,这事儿就这么办了,朕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许你再找状元郎的麻烦,若你再胡来,朕把你捆了丢宗人府大牢里头凉快凉快去,滚。”
叶驰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皇上真一急了,他才不顶着干呢,再说,顶着干也没用啊,倒不如赶紧回去想别的招儿。
刘海送他出宫的一路,不时瞧他,这会儿到宫门了实在忍不住道:“小王爷,您没事儿吧?”刘海是觉得忒不像他的性子了,依着这位爷的脾性,刚在御书房跟万岁爷动起手都不新鲜,谁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来了,且脸色平静,跟没这儿事似的,弄的刘海心里一个劲儿发虚。
叶驰瞧了他一眼道:“爷是想明白了。”
“您想明白啥了?”刘海觉得这话怎么听着心惊肉跳的呢,却听叶驰道:“爷想明白凡事得从根儿上治,就像是路边儿草,你割一刀没用,得把那草拔了,根儿挖了才成。”说着辞了刘海直奔镇远侯府,找封锦城商量对策去了。
时潇这两日右眼一个劲儿的跳,跳的她有些心慌,总觉得要出了什么事儿似的,那天叶驰走了之后,明彰没说什么,却坚决让她搬到了新宅里,时潇知道这样不妥当,可当时明彰那个脸色,她真没勇气拒绝。
怪不得娟子总说她没用呢,想起叶驰,时潇不禁叹了口气,即便他那般对自己,时潇发现,自己竟不恨他,如果当时他继续下去,或许自己就会恨他了,但他半截停了,且说的那些,自己实在不能恨他,即使莽撞胡为,但他对自己的心是真的,当时时潇是怕,却过后想想,又替他难过。
她推开窗子,却发现明彰立在廊下,定定望着她这边儿发呆:“明彰,不说去了风雅居吗,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彰走了进来,新买的小丫头香儿,捧了茶来就知趣的下去了,留他二人在屋里说话儿,明彰见她手边儿绣了一半的红盖头,忽觉心慌,一伸手抓住时潇的手道:“潇潇,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们曾说过执手白头的对不对?”
时潇脸一红,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道:“今儿可是怎了,莫不是吃醉了不成。”
许明彰不免露出一丝苦笑,他倒真希望吃醉了,今天他就不该去风雅居,如果不去,也不会瞧见那个,或许自己多想了。
想到此,喝了两口茶,问了句:“潇潇,我记着以前时叔手里有好几幅王景卿的画?”
时潇不知道他好端端提这个做什么,却也点点头:“你也知道我爹最喜收藏字画,尤其王景卿的,只要瞧见了,倾家荡产都要买了来,只我爹后来买的那些,总抵不上我家祖上传下的山阴陈迹,雪溪乘兴,四明狂客,西塞风雨四幅,不禁是王景卿真迹,亦有东坡居士的提拔,还有历代名人的藏印,千金难求,我爹爱的什么似的,天天都要拿出来瞧上一遍,可惜后来家里失火,这些字画也都付之一炬。”
说完瞧见明彰的脸色不大好,便关切的问了一句:“莫不是累了,你瞧着很有些疲乏呢。”
明彰目光闪了闪道:“是有些累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歇息。”说着站起来回去了。时潇望着窗外的一弯残月发了会儿呆,才关上窗子,洗漱睡下。
第二日明彰说要回去接他娘进京,就算有前头那档子事,婚礼也不能没有二老高堂,怎么也要给婆婆磕头行礼敬茶,这是礼法,可时潇实在有些怵见明彰娘,总觉着她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轻鄙,所以,这几天时潇的心情很有些晦暗。
她记得当初自己跟明彰娘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明彰了,如今她却要嫁给他了,明彰娘也将是自己的婆婆,这婆媳之间,令时潇很是忐忑。
心里有事儿便想找娟子说说,可娟子这两日了不见来,这天一早时潇便来寻娟子,轿子停在井水胡同外,时潇没让进,依着时潇,她都想自己走着来的,反正也没多远,却管家说,少爷临走叮嘱了,说若姑娘出去,不能一个人,时潇没辙也只得依着他了,却总觉得让轿夫丫头跟着进去不大好,便留她们在胡同外的茶摊子附近,让他们歇歇脚儿,自己走了进去。
潇走路不喜东张西望,故此也没瞧见槐树下的叶驰,直道听见他的声儿,他媳妇儿前脚出了许明彰那宅子,后脚叶驰就来了井水胡同,叶驰很知道他媳妇儿,一准就是来这儿,所以,就来了个守株待兔。
驰当初琢磨的是,找许明彰点儿短儿,然后捏着让那小子主动退了亲,故此真下了些力气查,这一查,倒真让他查出来一桩冤案,虽说这桩冤案让他媳妇儿受了罪,可叶驰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他就不信,知道这事儿,他媳妇儿还能嫁给许明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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