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一番话,乔家娘倒是很有些怕:“那,我,我们就先学学规矩吧!”二妮却不乐意了,一叉腰道:“你莫不是吓唬我们娘俩呢,规矩再大,那是我亲姐姐,怎就见不得了,没听说见亲姐姐还要先学规矩的。”
李进忠脸色略沉了沉,却转而堆起个笑来:“二姑娘这话说得,老奴可担不起,老夫人是娘娘的母亲,您是娘娘的妹子,您二位就是老奴的主子,老奴有几个胆子敢吓唬主子啊,只话又说回来了,老奴还是那句话,进了宫就跟以前就不一样了,一行一动都得有章法儿,您说宫里那么多娘娘主子,主子娘娘的亲娘,老子,兄弟,姊妹,要是都不照着规矩想来就来,那咱这紫禁城岂不成了前门大街了,这俗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您说老奴这话儿在不在理儿。”
李进忠说的乔二妮应答不上来,末了瞪着他道:“我说不过你,学规矩就学规矩,只等我见了姐姐,势必要把今儿的话告诉她的。”
李进忠听了,心里不禁冷哼了一声,暗道,到底是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儿,真要给自己穿小鞋,哪还这么鸣锣响鼓的说出来,脸上带着笑,暗里使绊子才是本事呢,这乔二妮怎生了这么个刁蛮性子,跟她姐简直一天一地。
想着,使太监赶骡车来送她二人去西苑,自己莫转头回去,这一路都在琢磨是谁使的坏,弄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进宫,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呢。
再说,那母女俩,上了车乔家娘便道:“在家娘怎么跟你说的,怎到了外头就不听娘的话了呢。”
乔二妮嘟嘟嘴道:“我就是气不忿吗,娘没听那个上咱家送信儿的说嘛,我姐当年一进宫就得了宠,可这些年却连点儿音信儿都没有,我听见同村也有女儿进宫当差的,隔个一年半载的,就捎银子回去呢,说宫里吃喝穿用使不着钱,宫女的月利银子又多,哪个不捎回家贴补家用呢,更何况我姐得宠,银钱更不消说了,咱家这般,虽说靠着舅舅接机,不至于挨饿,到底不宽裕,她倒好,自己吃香喝辣,连顾都不顾咱们,现在我们找上门来,倒派来了个老太监刁难,还要学什么规矩,我瞧着就是姐姐不想见咱们呢。”
她娘听了叹口气:“这也怨不得他,当年你也不算小了,该记着些事儿,你爹得的那个病,你也知道,家里穷的饭都快吃不上了,是你姐用她自己换了银子,咱们一家才得了一条活路,你别瞧这会儿你姐得宠,你也不想想,咱们周围村子里进宫的那些女孩儿,有几个回来的,大都不知死活,当年也是实在没法儿活了,娘才拿了那银子,当年你姐一走,我跟你爹就当没生养这个闺女了,为这你舅足一年没跟娘说一句话,说我心狠,眼睁睁瞧着自己亲闺女送死。”
说着又叹了口气:“总归一句话,是你姐拿自己命换的银子,才养活了咱们全家,你气儿不忿,你姐的冤还不知道找谁诉去呢,你就不想想,宫里那么多宫女,上头还有娘娘主子,不说那些宫女,就是那些娘娘,哪个家里不是当官的,你姐呢,就光靠着自己,熬到如今光景,想也知道多难了,娘这会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瞧你姐一眼,当年是娘错了,见了自己闺女认个错,赶明儿死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儿。”
一番话说得乔二妮嘟着嘴不说话了,半天才道:“反正她就是我们都忘了,想是嫌弃乡下人丢她的脸呢。”
乔家娘知道自己宠坏了这丫头,许是对大妮的亏得慌,后来大妮爹渐渐好了,日子勉强能过去,自己就加倍的宠溺二丫头,倒把她纵的不成个样子,只一味拔尖儿挑头儿,把什么都当成了应当应份的。
这还罢了,心里却怨上了她姐,这真真的不像话,有心再说她两句,却又想,自己说了她也不听,横竖看着她点儿也就是了,反正见了大妮就回去,也不在京里待长了,不至于惹出什么事儿来。她这么想,二妮可不。
基于爱屋及乌,虽说对没见过的丈母娘跟小姨子,没什么感情,小白却也不会亏待,二妮娘俩人一到西苑,赏赐就跟着来了,衣裳,首饰,玩器,整整两排太监捧着,盘子里的金银玉石玛瑙珍珠,那一匹匹的衣裳料子,映着光亮,能耀花人的眼。
二妮娘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二妮看看这个,不舍得放下,摸摸那个,在头上比一比,眼都挑花了。
一时到了饭时,下头的婆子上了菜来,那花样儿多的,二妮都顾不上夹哪个了,瞅了眼旁边儿的太监道:“刚说你叫啥来着?”
福安道:“回二姑娘话,奴才福安。”“对,福安,我姐是不是平常也吃这些?”
福安特意求了这个差事,琢磨着伺候好了这娘俩,赶明儿在主子跟前也能有个功劳,如今娘娘谁都不记得了,便以前多少情谊也都没用了,如今瞧娘娘的意思,倒乐意跟福寿亲近,福安就想着自己得刷刷存在感。
这会儿二妮一问,以为她是问她姐得不得宠呢忙道:“娘娘深得盛宠,与万岁爷同食同寝,日日如此,万岁爷的膳食自是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头游的,什么稀罕吃什么,且那些御膳房的人会上好呢,知道咱们万岁爷疼娘娘,御膳多是照着娘娘的口味,便更丰盛了。”
他越说,二妮心里越酸,等他说完了,二妮道:她倒是过的这般好日子,我跟爹娘弟弟在家却只能吃棒子面饽饽的份儿。“
福安听这话儿不对头,顿时住了嘴,乔家娘喝道:“胡说什么,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二妮哼一声道:“本来就是。”
乔家娘叹口气跟福安道:“这位公公您能不能跟李总管说说,快着教我们规矩,见了娘娘还得家去呢,不满您说,赶上今年年景好,还能赶着种一茬儿庄稼,到年下也能宽裕些。”
福安愕然,心说这倒是个老实人,家里都出了贵妃娘娘,还惦记着种庄稼呢,也不知娘娘哪儿是什么意思。
其实晓晓真的很纠结,不见吧,说不过去,见吧,真不认识,说什么啊,故此,这两天晓晓吃睡不香的,净琢磨这档子事儿了,除了这档子事儿,还有就是小白。
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大瘾,自己身子刚好了,他就又开始了,别瞧瘦巴巴弱鸡似的,耐力跟持久力惊人的强,一回能折腾半宿,二回天就亮了。
基本上,天一黑,上了床,天不亮都别想消停,晚上睡不好,只能白天补眠,几天下来,晓晓的生物钟完全颠倒了,白天寝殿几乎都是静悄悄的,小白交代过,不许吵到她,晓晓特纳闷,自己好歹白天能补觉,小白呢,夜里那般没完没了的操劳,白天还要处理政事儿,偶尔回来陪她睡个午觉,那一晌午,她也就甭想睡了。
晓晓觉着,自己该找时间跟小白谈谈,就算他对这种事儿再热衷,也得有个节制吧,这么下去,不是他哪啥人亡,就是自己累死拉倒,反正没好结果,所以,为了长久着想,还是要适当控制一下。
只可惜,晓晓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时机,这天他下了早朝回来,晓晓刚要开口,小白拉过她手轻声道:“你娘跟妹子在西苑有些日子了,总不召见也不好,我让李进忠去接她们了,不必怕,有朕呢。”
晓晓有时候真觉得这男人对她挺好的,他对自己根本不是皇上对妃子,那种亲近几乎没有距离,像姐弟,又像夫妻,按说摊上这么个男人,该是无比幸福的吧,却晓晓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就仿佛心里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却又想不出是什么,有时候她觉得惶然,有时候更觉得害怕。
“姐姐,想什么呢,莫不是身上哪儿不好了?”晓晓回过神来,见他一脸担忧的瞧着自己,未免不落忍,忙道:“没什么,就是想我娘跟妹子是什么样儿的人。”
说着就见李进忠进来道:“外头老夫人二姑娘到了。”
小白拉着晓晓的手坐在炕上,挥挥手道:“传她们进来吧。”
李进忠出去的时候,乔二妮一双眼正不住四下打量呢,李进忠暗道这规矩算白学了,也是,那些嬷嬷哪敢得罪贵妃娘娘,一见时娘娘的妹子,哪个不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过这也不见得就是为她好,在宫里,乔二妮这样的性子,最容易吃亏,等吃了亏再想谨言慎行估摸已经晚了,不过,自己犯不着提醒她,这丫头根本不听人话儿。
想到此,堆起个笑道:“万岁爷传呢,老夫人二姑娘请吧。”
乔二妮长这么大都没出过梨花村,这忽然一下子进了宫,可以想见那种羡慕,她觉得这样金瓦朱墙气派的地儿,就该是神仙住的,若是能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这辈子也不冤枉了。
跟着李进忠进了里头,跪下磕了头,忽听见一个好听的男声道:“平身吧,一家子也不用如此见外。”
乔二妮好奇的抬起头来,没瞧见她姐,先瞧见了小白,顿时觉得她,姐的运道太好了,还只当皇上是个糟老头子呢,却不想是这般年轻的男子,比她见过所有男人都体面好看,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富有天下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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