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知道的人可多啊,落魄法说不得就独一份呢。”
“傻小子,奇货可居,无可厚非,但文以载道的东西,可从来不是物以稀为贵的……妈的,我这话说得真精辟!”
何肆沉重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些,问道:“李大人读书多吗?”
李嗣冲挑眉,“又不叫哥了?”
何肆说道:“李哥,我真怕你认我这个契弟。”
李嗣冲啐了一口唾沫,“恶心谁呢?我发誓我对你那沟子没兴趣。”
何肆鬼使神差问道:“那温玉勇呢?”
李嗣冲怒骂道:“你有病吧?”
同时心里也骂了陈含玉几句。
何肆咧嘴一笑,心情好上许多。
李嗣冲见他笑了,这才说道:“太子伴当不好当啊,离朝皇子读书向来艰苦,我也兼书童,十二年来,一应经典皆有涉猎,兼修佛、道、蕃藏佐理之。”
何肆由衷道:“厉害!”
李嗣冲说道:“你也慢慢学呗,我在你这岁数的时候,也差不多刚开始读书。”
何肆点点头。“李大哥,我打算回蝙蝠寺了。”
“今天?”
何肆点点头,“事不宜迟。”
李嗣冲说道:“我估摸着你身上的红丸大概还有三五日时间才会崩解,这段时间,饿鬼之苦,只一日强过一日,你要得忍着,大概现在也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了,别的我不担心,毕竟最苦的时候,你也已经感同身受过了,我就多说一句,按时吃饭,吞针一般也得吃下去。”
何肆只能道谢。
李嗣冲问其何肆去蝙蝠寺有何打算。
何肆说李嗣冲帮其祓除血食之祸,但剩下的还要靠宗海师傅帮其化解佛身血之恶业。
李嗣冲又问道:“怎么解?”
何肆摇摇头,“不知道,好像只要睡一觉就行了,什么都不用管。”
李嗣冲撇嘴道:“你真信有这种恶报吗?”
何肆沉声道:“不管我信与不信,这都是切实发生的。”
李嗣冲一脸不屑,“如此看来,佛陀菩萨也不过如此,和你一样,心眼子比屁眼子还小。”
何肆连忙摇头,“李大人,千万别夹枪带棒了,我胆子小。”
李嗣冲揶揄道:“你胆子可真不小。”
何肆却是忽然说道:“我的四柱八字是……”
李嗣冲连连摆手,打断何肆的话,“你还真说啊?真说了我也不会算啊。”
何肆也就不说这个了,转而问道:“李大人,你和我一起上山吗?”
李嗣冲宽慰道:“我晚些上山会去寻你的,别急,小问题,保管叫你断根!”
何肆假装听不懂他的一语双关。
李嗣冲则是忽然问道:“李哥的面子在你这边好使不?”
何肆也是大逆不道,“比皇帝好使。”
李嗣冲扎心道:“皇帝不需要靠面子,也不需要给你面子,但是看在我对你还不错的份上,还有元童,还有印绶监的刘公公,你给皇帝些面子呗?”
换作别人,何肆可能就真点头敷衍过了,但是面对李嗣冲,何肆用上那仅剩微薄的可怜气机传音入密道:“他不应该用家人威胁我的……”
一用气机,那种独属饿鬼的饥虚之感就更强烈了。
何肆面色微白,旋即想到李嗣冲日夜都在承受这种痛苦,他也不好矫情表露出什么丑态。
李嗣冲同意传音道:“别说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刚烈性子,真来硬的你也吃不消啊,陛下这人我承认,就是嘴贱,也没真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别说他,我不也曾经口头威胁过你吗?”
何肆点点头,“我记着的,没忘。”
李嗣冲笑骂道:“还真和我记仇啊?”
何肆理所当然自污道:“谁叫我的心眼子比屁眼子还小呢?”
李嗣冲呵呵一笑,“差不多得了,远的不说,皇帝不点头,我这个仪銮卫百户,庾元童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刘传玉这个印绶监掌印太监,谁敢真对你好?你又不是真蠢得无可救药,非要我点你一下,显得你很蠢才满意吗?”
何肆沉默许久,终于是艰难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不识抬举了。”
李嗣冲欣慰一笑,“皇帝和你没冲突,也没对立,你那舅舅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知道的也确实不多,只能叫你放心些。真相绝对不是皇帝说的,或者你以为的那么糟糕。”
何肆又是点头。
李嗣冲拍拍何肆肩膀,“别绷着脸了,笑一笑,十年少。”
何肆曾对李嗣冲说过,不合时宜的一笑,十年功德就没了。
如今相互视对方为朋友,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何肆哑然失笑,“李哥,咱们大哥别说二哥,你不也记仇吗?”
李嗣冲看着何肆皮开肉绽的肩膀,说道:“你这胳膊,直接回家不方便吧?”
何肆有些无奈,“起码也得三五日才好呢,好在现在气机了,勉强维持阴血录,搬血正常,等会儿我去估衣铺买件成衣吧,家里人也看不出来。”
“好歹去成衣铺买啊,旧衣服不平得麻风病啊。”
何肆一摊手,“囊里没青蚨啊。”
李嗣冲大手一挥,“瞧你那穷样儿,我给你买,喜欢还什么衣服?”
何肆咧嘴一笑,完全觉着有什么负担,他知道李嗣冲有钱,喜欢拿银子砸人,到了不认白银的地下幽都,就喜欢用金子砸人。
何肆说道:“还是皂衣吧。”
李嗣冲笑道:“瞧你那出息!”
何肆无奈道:“平头百姓,哪敢僭越服色啊。”
李嗣冲摇摇头,“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历史上也不乏皇朝尚黑的,衣服而已,终究以人为贵,就拿着黑来说,胥吏衙役穿了就叫皂衣,文士小官穿了就叫青衫,天子诸侯穿了就叫玄端。”
何肆点点头,“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于是在李嗣冲的带领下,何肆去了达成内一家看门头就十分大气的布庄。
花了三百文买了一件裁剪合身的青衫,何肆有些肉疼,毕竟一匹寻常布料也才五百文左右啊。
不过换掉了短打,穿上青衫的何肆,被李嗣冲评价道,“还是有几分人模狗样的。”
何肆姑且就当成是在夸他了。
之后何肆本打算就此作别李嗣冲,李嗣冲却是拉住了他的手,说道:“别急啊,有人跟了咱一路呢,你见见,当着我的面说几句话,我好回去交差。”
何肆有些茫然。
布庄旁的小巷中忽然走一个抱剑老者。
此人何肆认识,不正是之前在蝙蝠寺遇到的那一对主仆模样的善友之一吗?
两人呈主仆姿态,这老者正是那自称“李旧”男子的仆从。
老者喃喃自语道:“我真是老了,连一个五品小宗师都能察觉我的行迹了。”
李嗣冲笑道:“前辈老当益壮,实力自然是没有退步的,只是这脑子,许是有些昏昏沉沉,我只是随口一诈,前辈就上赶着自曝身形了。”
老者摇头一笑,“我若是信了这话,才是真的昏头打脑。”
李嗣冲玩笑道:“果真是人越老越好面呐。”
老者没有再理会李嗣冲,而是对着何肆抱拳行礼,“何肆少爷,我叫戴平,四品守法境界,偏长是剑,听老爷的安排,暂时就跟在何肆少爷身边了。”
何肆虽然有些震惊,却是不敢怠慢,当即回礼叫了声,“戴前辈。”
何肆确认道:“戴前辈,您口中的老爷,是我舅舅吗?”
戴平点点头。
何肆愣住。
李旧?
你舅!
难道李嗣冲那日真不是在开玩笑啊……
可何肆又不是没有见过舅舅气机,三年前那一面,不说记忆犹新吧,但也记得舅舅是个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甚至有些大腹便便的富家翁姿态。
仔细回想一下,竟真和蝙蝠寺再见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五官肖似。
不会吧,那日自己对他可是没有什么留好辞色啊。
何肆顿时有些心虚。
戴平却是一脸歉意道:“惭愧,护卫不力,叫何肆少爷受伤了。”
何肆摇摇头,“不打紧,就一点儿小伤。”
李嗣冲拱火道:“这左手手臂都断了一半,还是小伤啊?”
戴平闻言面色微寒,手中不出鞘的宝剑微微震颤,发出只有龙虎之吟,近乎天象希声。
李嗣冲看着那柄平平无奇的剑,说道:“名剑曳影是吧?果真见面不如闻名,前身是索命门的人?”
传说帝颛顼有曳影之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则剋伐。
未用之时,常于匣里如龙虎之吟。
如此便又有了匣里龙吟的剑道神通。
索命门人,一生二事,寻剑,杀人。
这把曳影,仪銮司宗卷早有记录,近年来销声匿迹,已经十年未曾出现了。
何肆感受到阴面而来的锋锐之意,只觉面目生寒,连忙摆动双手,“戴前辈,我的手没事,好着呢。”
戴平这才收敛了剑意,也不是真有多不忿,不过现在何肆成了他的新东家,没几日时间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可不得装作义愤填膺一下?
高手讨乖,糊弄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不手到擒来?
李嗣冲看在眼里,懒得点破,都说财可通神,可买不到大宗师真心效死命啊。
要不是自己真就有伤在身,这一架,打也就打了。
现在也能打,身在京城,打不过还摇不来庾元童吗?
不过那样很跌份就是了。
李嗣冲阴阳怪气道:“嚯!何肆啊何肆,有个好舅舅就是不讲道理啊,居然给你安排了个大宗师护卫,这下子除了皇宫,还有地下幽都,整个京城你都能横着走啊?”
“戴前辈,别怪小子多疑,您有什么办法可以自证身份吗?”
戴平点了点头,“有的,我知道何肆少爷七月时候曾在泰安齐府小住,闻人管家陪同何肆少爷祭祖,登山,还安排了三个丫头伺候,一对双胞胎姐妹,囊萤、映雪,还有一个大丫头,叫香茗。”
何肆面色难看,“这这这……这闻人管家,嘴和棉裤腰似的,怎么什么都说?关键也他没用啊!”
李嗣冲促狭道:“啧啧啧,何肆,没看出来,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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