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森太太帮你换了新的琴弦,或许还保养了一下。”华生回答,“这可不像你会问起的问题,福尔摩斯,你中枪的又不是脑袋,还是说,受伤这件事让你的智慧无法灵活运转了?”
“别打趣我了,我亲爱的华生。”
歇洛克拿起琴弓,放到鼻尖下深深地嗅闻,一股奇异的腥咸香味充盈了他的鼻腔,还带着一点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你知道赫德森太太是用什么保养小提琴的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对小提琴一窍不通。怎么?赫德森太太做错了什么吗?”
歇洛克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取出小提琴,将它夹在腿间,快速地拉了几个音节,这才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琴弓。
“没有,华生,恰好相反,赫德森太太做得太好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她究竟用了什么东西给我的小提琴做养护。”
“还能用什么东西?”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福尔摩斯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整了整舒适的室内衣。他环视一周房间,目标明确地走到楼梯口,就在这时,赫德森太太上来了。
“你还是坐着休息比较好,歇洛克。”爱丽丝端详着福尔摩斯苍白的脸,“你用了我给华生医生的特效药吗?”
“我不会随意使用来历不明的药|物的,赫德森太太。”
“听您这么说可真叫我伤心,华生医生,难道我还会对我的房客做什么坏事?”
爱丽丝的唇边浮现出一缕微笑,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意实在是不怎么符合她如今的年龄,但华生丝毫没有觉察到异常之处。福尔摩斯倒是紧盯着爱丽丝的脸,神色稍微恍惚了一下,然而这种神色很快就消失无踪,他的表情也恢复如常。
“请千万谅解,赫德森太太,我绝无怀疑你有坏心的意思,这只是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
爱丽丝一笑,转头对福尔摩斯说道:“我给你带了烟斗和烟丝过来,也许你会想试试。”
福尔摩斯皱起眉,“不用麻烦,我记得……”
“你的针管和药我都扔掉了。”
福尔摩斯大叫起来:“赫德森太太!”
“干得好,赫德森太太——真不知道福尔摩斯是怎么藏那些东西的,我把他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华生大声叫好,“早该这么做了!”
“这是我为你特制的烟丝,经过了一点小小的处理。它会让你舒服很多的,遗忘病痛也不在话下。”
华生小声嘟囔:“啊,赫德森太太,你又用什么奇怪的材料做了奇怪的成品?我真怀疑我和福尔摩斯成了你的实验工具。”
爱丽丝充耳不闻,将手中的托盘往前递了递,福尔摩斯充满怀疑地看了一会儿烟斗和烟斗里预先填好的烟丝,不情不愿地拿起它,放到嘴边。
“我对你的话是不抱什么指望,赫德森太太,我只希望它的味道不那么差……”
爱丽丝划燃火柴,微微踮起脚尖,为福尔摩斯点燃烟斗。
“请好好品尝,歇洛克。”她压低声音,带着奇异的笑意说,“它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保证。”
福尔摩斯盯着爱丽丝头顶的发旋,一言不发地吸了口烟斗。
一股丝毫不带烟气的香味在他的口中爆开,还没等福尔摩斯品尝到真正的滋味,就游进了他的肺中,渗进他的血管,立刻使这个老烟枪感受到强烈的上头感。他站立不稳地踉跄了一下,被爱丽丝伸来的手臂搀扶住,又重新站稳了。
“福尔摩斯?”华生奇怪地问。
“我感觉……”福尔摩斯喃喃地说道,“我感觉好极了……我的小提琴——”
华生把琴盒交给爱丽丝,担忧地望着福尔摩斯:“还是我来扶着你吧。”
“不必。不必。”
福尔摩斯精神抖擞,已经陷入全然无我的兴奋中,他放开爱丽丝,在房间里胡乱地踱着步,双眼灼灼发亮,挥舞着手臂,混乱不堪地念叨着不知所云的话。
他的这个状态,反而叫华生放下了心,因为这样的福尔摩斯是他很熟悉的。福尔摩斯遇到有挑战性的案子就会有这样的表现,等他从这种情绪中脱离,自然就会将在此期间思索的内容向同伴一一道来。
但身边有一个正在兴奋之中的福尔摩斯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华生既不想打扰福尔摩斯的思考,也不想被福尔摩斯打扰到自己的休息。
他同站在一边的爱丽丝打了个招呼,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你在烟斗里放了什么?”
华生一走,福尔摩斯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味道怎么样?”爱丽丝不答反问。
“你放得太少了,我没尝出什么东西,但是,这种感觉是全新的。我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可是,也从来没这么清楚过。过往的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在这种状态下,我思考的能力被提升了无数倍,如果我能一直拥有这个状态——”
“那你的生活会比现在还要无聊。”爱丽丝说。
“你说得对。”
福尔摩斯冷静下来。他重新坐回沙发椅,拿起小提琴,不假思索地演奏起脑中迸发的灵感。
*
“这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曲,由福尔摩斯所作,由福尔摩斯当时演奏的小提琴演奏。”亚度尼斯说,“我给他尝了一点我的血|肉,当然,也可以换句话说,我被他品尝的血|肉也品尝了一点他。”
“……”伯蒂眼神涣散。
“这首曲子在演奏人类的理智。人类的理智多么值得歌颂。”亚度尼斯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我就知道他会给我带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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